波音——一个曾以一丝不苟而闻名的航空公司，却犯了看似最基本的错误，导致了两起空难悲剧的产生，如今“737 Max事件”的核心问题也仍是未解之谜，但各方对此的分析从未停止。最近一名波音资深工程师称，在波音737 Max软件的设计开发过程中，有部分工作实际上是被外包给了薪酬较低的海外工程师。

据报道，波音公司一方面裁减经验丰富的工程师，一方面迫使供应商削减成本。在美国，越来越多的标志性飞机制造公司及其分包商开始雇佣时薪仅9美元的“临时工”，用以开发和测试软件。这些“临时工”通常来自缺乏航空领域背景的国家，尤其是印度。

前波音软件工程师Mark Rabin曾为波音Max的飞行测试小组工作，他说，在波音西雅图公司的办公室里，印度软件开发商HCL技术有限公司聘用的大学毕业生占据了里面好几排的办公桌。来自HCL的编码员通常根据波音公司制定的规范进行设计。但Rabin表示，“这样做是有争议的，因为这种工作效率远远低于波音工程师编写代码的效率。”他回想道，“这种设计出来的代码经常需要反复修改，就是因为做得都不对。”

根据社交媒体上发布的简历，HCL工程师帮助开发和测试Max的飞行显示软件，而另一家印度公司Cyient Ltd.的员工则负责处理飞行测试设备的软件。

波音高级工程师接二连三被解雇，

Max飞机是印度“临时工”的设计？

在一篇文章中，一名HCL员工在总结他的职责时，提到了现在因空难而“臭名昭著”的Max模型，该模型于2016年1月开始飞行测试：“提供快速应变方案以解决生产问题，这样就使737-Max的飞行测试不得延迟，而如果延迟每次飞行测试，对于波音来说都是花费巨大的一笔开销。”

但波音方面表示，在设计机动特性增强系统方面，波音并未依赖HCL和Cyient的工程师。而该系统则被认为与去年10月狮航空难以及今年3月的埃航空难有关。“波音拥有与世界各地供应商以及伙伴工作合作的数十年经验，”该公司发言人说。“我们的主要目标是始终确保我们的产品和服务遵循安全、最高质量的标准，并符合所有适用的法规。”

在一份声明中，HCL称其“与波音公司有着长期稳固的业务关系，我们为所有客户所做的工作感到自豪。但是，HCL不会评论我们为客户所做的具体工作。 HCL与737 Max的任何持续问题无关。“

针对波音这款“最畅销”模型的软件问题，美国联邦航空管理局最近进行了更加深入的模拟器测试。该监管机构发现，其计算机芯片在处理数据时若不堪重负，遇到紧急情况则会出现滞后的问题。上周，该结论一出，波音的股价应声而跌。

曾为Max项目工作的工程师们抱怨道，八年前，波音开始研发Max系列飞机，以对标竞争对手空客的SE飞机。他们表示，当时就受到了来自管理层的压力，限制他们不得在工作时间或成本上有任何额外增量。

“波音设法从各个方面降低成本，包括搬迁出皮吉特湾（美国主要海港），因为我们在这里非常贵，”前波音飞行控制工程师Lick Ludtke在2017年下岗。“如果从商业角度考虑这一点，那么这一切都是可以理解的。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似乎削弱了皮吉特湾工程师们的设计能力。”

前波音软件工程师Rabin回忆说，当时一位管理层人士在一次全体会议上表示，波音不需要高级工程师，因为其产品已经成熟。“这令我感到震惊，在一个满是几百名高级工程师的房间里，我们被告知我们不被需要了。”2015年，Rabin被解雇。

一架标准的喷气式客机拥有数百万个部件以及数百万行代码，而这些设备背后的大部分工作，长期以来都被波音转交给供应商来做。

从2004年推出的“787梦想飞机”开始，波音试图通过提供高级规格来增加利润，然后要求供应商自己设计更多零件。Frank McCormick是一名前波音飞行控制软件工程师，后来他为监管机构和制造商担任顾问。他表示，波音的思路是，“他们是专家，你看，他们将为我们负责所有这些东西。而这都是胡说八道。”

海外供应商频频“价廉”

欧美航企兴起“外包潮”

销售方面是波音将工作转移至海外的另一个原因。2005年，当时为了换取印度航空公司110亿美元的订单，波音公司承诺向一批印度公司投资17亿美元。这对于来自印度的HCL和其他软件开发商来说是一个福音，例如Cyient，其工程师广泛分布于计算机服务行业，但在航空领域的表现尚不突出。

2010年，波音公司在印度金奈与HCL合作开设了所谓的“卓越中心”，称这些公司将合作以“创建对飞行测试至关重要的软件。”2011年，波音公司将彼时的一家印度公司Infotech，即现在的Cyient，列为其787及747-8项目的“设计、应力分析以及软件工程年度供应商”，这两个项目也被设在印度另一城市海德拉巴的一个研发中心里。

波音的竞争对手也部分依赖海外的工程师。飞机制造商们还表示，除了对销售业务有益外，全球设计团队在全天候工作时可以提高工作效率。然而，这样的外包工作，长期以来却戳到了部分波音工程师的痛处，他们除了担心因此失业，还说它在通信方面出现了问题和失误。

除此之外，波音还在莫斯科扩建了一个设计中心。前波音工程师Cynthia Cole曾负责2006年至2010年间的波音工会，她说，在2008年，一名工作人员与787首席工程师会面时抱怨道，将设计图纸返给俄罗斯的一个团队18次后，他们才知道“烟雾探测器需要连接到电气系统”。

TekSci是一家提供航空航天合约工程师的公司，在21世纪初因海外对手的竞争而失去业务。其联合创始人Vance Hilderman认为，“工程开始成为一种商品”。在航空电子安全领域拥有三十年经验的这位顾问说，美国的航空电子公司，近年来在海外软件工程的转移率超过30％，而欧洲公司的转移率为10％。

对美国公司来说，凭借美元的强势，来自海外的吸引力主要源于价格因素。此前，印度工程师时薪约5美元；Hilderman说，现在需9美元或10美元，而相比之下，持有美国H1B签证的工作人员时薪则为35美元至40美元。

HCL曾被称为Hindustan Computers，由印度亿万富翁Shiv Nadar于1976年创立，目前年销售额超过86亿美元。HCL副总裁Sukamal Banerjee表示，HCL是一家全球性公司，拥有深厚的计算机行业背景，其在美国拥有18,000名员工，在欧洲拥有15,000名员工；因为这样的基础，它赢得了波音的业务，而非因为价格，“我们有着强大的研发背景”。

尽管如此，在787项目上，HCL带给波音的价格是无与伦比的，即免费。今年6月，在一场由《国际航空电子》杂志在圣地亚哥举办的会议上，HCL助理副总裁Sam Swaro表示，该公司没有对787项目进行预付款的接收，只是在几年后开始收取销售款项，这是他提出的一个“创新商业模式”，称此可以扩展到业内。

当时，787项目的服务延迟了三年，同时其2011年超出预算数十亿美元，部分原因是外包战略导致了混乱。2015年，彼时担任首席执行官的资深波音工程师Dennis Muilenburg的带领下，该公司表示计划在内部为其最新的飞机带来更多的工作。

前波音工程师：

“明星飞机”Max是“惊人的失败”

曾设计波音767自动飞行控制系统的Peter Lemme说，Max项目于2011年上市后不久就成为波音最畅销的产品。但对于有抱负的工程师来说，这是一个停滞不前的项目。Max项目不过是在长达50年设计基础上的一种更新，这些所谓的更新其实很有限，以至于对装配线或航空系统几乎没有任何实质上的改变，导致波音生产出的新飞机都可以是千篇一律的。“对一名工程师来说，这并不是最好的工作，”他说。

现在，包括美国司法部刑事调查在内的多项调查，正试图揭示Max软件的关键决策方式和时间。调查人员怀疑，造成共346人罹难的狮航与埃航事故，是由于单个传感器的不良数据，导致机动特性增强系统将飞机推向无法控制的俯冲状态。

Lemme说，这种设计违反了几代波音工程师的“基本冗余原则”，该公司显然从未对软件响应方面进行测试。“这是一次惊人的失败，”他说。“很多人应该想到这个问题，没有一个问过这个问题。”

波音方面还透露，其在2017年Max交付开始后不久就获悉，在飞行显示软件中没有正确安装一种警示灯，该设备具备提醒工作人员解决传感器问题的功能。今年5月，波音方面发表声明，解释了公司当时没有通知监管机构的原因，并称工程师确定这不是一个安全问题。

该声明补充道，“高级公司领导层”没有参与此次审查。（编译 彭珵）

（来源：Bloomberg，部分有删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