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央视新闻报道，继美军3日凌晨空袭伊拉克巴格达国际机场，导致伊朗高级将领苏莱曼尼身亡之后，当地时间3日晚，美军再次在巴格达附近发动空袭，造成6人死亡，3人重伤
1月3日，伊朗最高领袖的“军中心腹”苏莱曼尼将军被炸死了，有他左手残尸上的那颗硕大红宝石戒指为证。
最新披露的美军行动细节显示，当时亲伊朗民兵正对降落在巴格达国际机场的美军战略运输机（搭载了前来增援使馆的空降师步兵营），进行火箭炮急速袭击。而苏莱曼尼将军前一晚从黎巴嫩乘坐空客民航航班，秘密抵达巴格达现场指挥。
结果，民兵的偷袭并未成功，而机场附近两辆越野车（分别搭载苏莱曼尼和接应的伊拉克民兵副司令）上发出的频繁通讯信号，特别是与火箭炮发射位置的通讯信号互相链接，让美军追踪到指挥者的位置，随后上报特朗普，启动事后所谓的“决定性防御行动”。
暗杀苏莱曼尼将军，是40年来美国对付伊朗的最大胆举动。几天前，特朗普针对使馆被围攻事件，对伊朗所放的狠话——“这不是警告，而是威胁”，已经应验了。据说，伊朗最高领袖哈梅内伊为此捶胸顿足，痛苦不已，并宣布了三天的公开哀悼。
伊朗最高领导人哈梅内伊表示将要报复美国（图/雅虎新闻网）
还记得吗？对于6个月前一架美国大型无人机被伊朗击落，特朗普表现出克制，在最后一刻取消了对伊朗多个目标的军事攻击。但当8天前美国承包商在一次炸弹爆炸中丧生时，由于这越过了特朗普的红线，他下令对负责的伊朗代理民兵发动空袭。
很少有人能预言随后发生的动荡事件，以及特朗普和他的伊朗政策将要改变的局面。
01
重启“斩首模式”
1月3日凌晨1时左右，在巴格达国际机场出站车道上，伊朗特种部队指挥官卡西姆·苏莱曼尼少将（少将是伊朗目前的最高军衔）被美军发射的导弹炸死。这一行动比2003年美国入侵伊拉克以来的任何其他军事行动，都要震撼。
杀死基地组织的恐怖大亨奥萨马·本·拉丹和“伊斯兰国”的领导人阿布·巴克尔·巴格达迪，当然是有意义的，但这类行动在很大程度上也是象征性的，因为对方的组织已被破坏。而消灭伊朗数十年来针对美国及其盟国（特别是以色列）的暴力行动的建筑师，是中东政治的结构性转变。
要了解苏莱曼尼将军的死到底有多重要，得了解他一生致力于玩的地缘政治游戏。
在黎巴嫩，苏莱曼尼将真主党打造成为我们今天所知的强大实体。黎巴嫩真主党从德黑兰获得资金、武器和行军命令，其导弹武库比该地区大多数国家都要大。该组织在2006年黎巴嫩战争中成功抵御了以色列，令人震惊。这不仅巩固了伊朗在黎巴嫩的影响力，而且进一步巩固了其在阿拉伯世界的影响力。
在这种成功经验的基础上，苏莱曼尼将军在过去的十年中，在伊拉克、叙利亚和也门仿制了真主党模式，并用精密武器和专门战术来支持当地民兵。在叙利亚，他的“圣城旅”与俄罗斯结盟，支持巴沙尔·阿萨德政权。他定期飞往叙利亚监督这场毁灭性的战争——将超过1000万人赶出家园，并杀死超过50万人。
卡西姆·苏莱曼尼在伊朗国内拥有很高的支持度（图/CBS）
而正如2019年最后一天所看到的那样，苏莱曼尼将军控制的伊拉克民兵，对合法的美国大使馆（也是全世界最大的使馆）持粗暴态度。
当然，这些伊拉克民兵自从参加苏莱曼尼将军设计的针对美国和联军的叛乱之后，就部分控制了伊拉克的国家机器，使得民兵组织被纳入官方体系。他们中的一些人甚至拥有了议员或部长身份，并且呼吁伊拉克议会要求美国撤出约5000名驻军。在2003年到2011年，有数百名美军士兵的丧生是因为伊朗“圣城旅”为其伊拉克代理人提供的武器。
昨天，针对苏莱曼尼将军的导弹攻击，还杀死了他的顾问、伊拉克民兵组织“真主旅”的领导人阿布·马赫迪·穆罕迪斯。伊拉克看守总理马赫迪在推特上用阿拉伯语说，暗杀是对“伊拉克国家、政府和人民的侵略”。
“真主旅”是伊拉克民兵组织的大联合“人民动员组织”的一个分支，屡次袭击美国和盟军，一周多前又向美国驻伊拉克基尔库克的军事基地发射火箭弹，杀死了一个美国承包商。这导致美国6天前对“真主旅”在伊拉克和叙利亚的基地发动袭击，并杀死了25名特工。这也是跨年夜“真主旅”等亲伊朗势力破坏美国大使馆事件的源头。
2019年12月31日跨年夜，示威者在美国驻伊拉克大使馆外点燃一间保安室（图/新华社）
在另外的行动中，美军还抓捕了与伊朗关系密切的其他重要伊拉克民兵领导人。
过去两个月中，美国在伊拉克的十多个空军基地遭到袭击，美国情报部门相信这些袭击来自伊朗指挥下的伊拉克民兵，并且确定，是苏莱曼尼批准了对大使馆的突袭，而他“正在积极制定计划，袭击在伊拉克及整个地区的美国外交官和服务人员”。
这并不是夸大苏莱曼尼将军的影响力。由于伊朗的常规军事力量薄弱，德黑兰经常通过民兵、恐怖组织和其他代理人开展工作，以提高其在国外的利益。美国方面一直指控，“圣城旅”要对1992年以色列驻阿根廷大使馆爆炸案和1994年阿根廷首都犹太人文化中心爆炸案负责。
在伊拉克和其他伊朗扮演军事和政治角色的国家，例如也门、黎巴嫩、叙利亚、阿富汗以及巴勒斯坦，伊斯兰革命卫队领导了许多此类行动。作为其海外先锋的“圣城旅”，通常是伊朗外交政策的主要参与者，至少是重要的声音。
2019年4月，特朗普政府采取了不同寻常的步骤，正式将伊斯兰革命卫队整个列为恐怖组织，尽管它是伊朗国家的分支机构，与美国恐怖组织名单上的大多数非国家实体不同。至于有1万到2万名战士的“圣城旅”，早在2007年就被小布什政府列入恐怖组织名单。而苏莱曼尼因涉嫌策划在2011年谋杀沙特驻美大使，也早已受到个人制裁。
事发后，德黑兰民众正在撕毁美国国旗
本届白宫这样扩大打击面，实际上为“斩首”伊斯兰革命卫队的“影子司令”苏莱曼尼做了法律铺垫。而自从对萨达姆政权开启“斩首模式”之后，美国已多年没有这样对待一国的官员。这也会让朝鲜领导人金正恩倍感威胁。
伊朗的反击可能是巨大的——从代理人报复、绑架美国公民，到针对联盟伙伴采取行动，甚至是在美国发动恐袭——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美国对伊朗的反应以及对其在中东许多代理人的反应是否准备充分。
02
美国的内部争议
苏莱曼尼将军建立了这个民兵帝国，同时押注于“美国将避免彻底的对抗”。在过去巴拉克·奥巴马总统的领导下，这一举动当然是有回报的。
尽管特朗普总统声明了“最大压力”的政策，但苏莱曼尼的帝国扩张似乎还是一个安全的赌注。因为特朗普似乎担心被卷入战争，而寄希望于对伊朗的经济制裁。虽然近期伊朗、伊拉克和黎巴嫩反对“输出战争”的民众抗议，增加了德黑兰的压力，但苏莱曼尼将军最终认为，控制军事资产将最终赢得胜利。简言之，华盛顿在这一阶段缺乏地面比赛。
2019年6月，阿曼湾的两艘油轮被炸毁，伊朗被看作是造成爆炸的原因。特朗普显然没有发动导弹攻击，尽管他加强了制裁和网络攻击，派遣了更多的部队前往该地区。
同年9月，苏莱曼尼将军和他的同事们，通过在也门的代理人所操纵的无人机机群，攻击沙特阿拉伯的一个油田来印证自己的优势。这一战争行为也没有得到惩罚。在此之后，苏莱曼尼将军精心策划了伊朗代理人对美国人本身的袭击。
2019年9月14日，沙特遭无人机攻击，现场火光冲天，随后也门叛军在第一时间公开认领了此次袭击，自称共出动了10架无人机
特朗普政府曾明确表示，攻击美国人是一个红线，但苏莱曼尼将军过去曾听到美国领导人的威胁，他以为他可以抹掉特朗普的红线。
在华盛顿，杀死苏莱曼尼将军的决定，代表了奥巴马中东战略的最后消亡。该战略力图使美国利益与伊朗利益保持一致。奥巴马寻求与德黑兰合作的手段，从来没有与伊朗伊斯兰共和国的基本特征和地区野心相提并论。相比之下，特朗普意识到德黑兰的目标是取代美国成为中东的主要角色。
如果美国想留在中东，就必须为伊朗的地面军事活动划出范围。对于在和平与繁荣的平台上当选的总统而言，与伊朗对抗并非易事，尤其是，美国众院民主党人要求约束他的战争权。
无疑，特朗普更愿意与伊朗就其核计划进行谈判，而不是下令暗杀其最著名的将军；但特朗普意识到，要确保美国的地区地位，就必须对苏莱曼尼一手升级的事件——包围并攻入美国大使馆——做出有力而明显的回应。
被毁后的美国大使馆
不过，即使是特朗普的支持者，也警告可能的后果，因为哈梅内伊和其他伊朗官员发誓要进行报复。伊朗国营电视台将这次暗杀事件，描述为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美国“最大的错误估计”。它说：“该地区的人民将不再允许美国人留下来。”
福克斯新闻最受瞩目的节目主持人塔克·卡尔森表示，美国现在似乎“正在走向一场新的中东战争，这一战争是华盛顿许多人数十年来一直想要的”。他说，那些伊朗战争的拥护者，由前国家安全顾问约翰·博尔顿领衔，他们对“来自南方的入侵”（未经检查的非法移民从中南美洲进入美国）视而不见。
伊朗最能干的军事领导人的遇害，也将特朗普的外交政策议程推向了总统竞选的前列。
乔·拜登将之视为该地区的“大规模升级行动”。尽管拜登说这是伊朗精锐圣战部队的领导人应得的，但他辩称“特朗普总统只是将炸药扔进了火药箱”。“我们可能正处于整个中东的主要冲突的边缘。”
拜登本人在这个问题上极易受攻击，既因为他投票支持美国入侵伊拉克，又因为他响应奥巴马政府努力撤回那里的所有美军，这一决定使“伊斯兰国”利用了安全真空。
伊拉克战争爆发前不在国会的参议员伊丽莎白·沃伦，将炸死苏莱曼尼将军的举动称为“鲁莽”的升级。她说：“苏莱曼尼是一个凶手，对数千名美国人的死亡负责……但是这种鲁莽的举动使伊拉克局势升级，并增加了更多人死亡和新的中东冲突的可能性。我们的优先重点，必须是避免再次进行代价昂贵的战争。”
参议员伯尼·桑德斯发出了类似的可怕警告：“特朗普的危险升级使我们更接近中东的另一场灾难性战争，这场战争可能造成无数生命，并增加数万亿美元开支。”他在推特上写道：“特朗普曾承诺结束无休止的战争，但这一举动使我们走上了另一条路。”桑德斯在国会众议院就职时，曾投票反对入侵伊拉克。
2019年9月24日，在位于纽约的联合国总部，美国总统特朗普在第74届联合国大会一般性辩论上发言时说，“除非伊朗改变其威胁行为”，否则美国将持续对伊朗“极限施压”（图/新华社）
但是，大胆的军事行动也得到了一些意想不到的共和党人士的谨慎称赞。
美国右派经常批评的参议员米特·罗姆尼在推特上说，苏莱曼尼“是个堕落的恐怖分子，手上沾满了数百名美国军人和妇女的鲜血，无疑正在计划进一步伤害我们的公民和盟友的行动”。这位2012年共和党总统候选人，还称赞“执行这项成功任务的勇敢的部队和情报人员”。
退休的美国前中情局局长戴维·彼得雷乌斯说：“几乎不可能夸大这一行动的重要性。”彼得雷乌斯曾在伊拉克领导美军，当时苏莱曼尼是他的劲敌。苏莱曼尼向伊拉克激进分子提供了火箭弹、炸弹和爆炸性弹丸，它们可以穿透美国M1坦克的装甲。
在1979年被伊朗扣留在美国大使馆的52名美国人之一约翰·林伯特，对苏莱曼尼之死感到高兴，但担心此举的冲击性“不会有很好的结局”。
03
中东剧变之门
在下令袭击后的几个小时内，特朗普让国防部长马克·埃斯珀发表讲话。
埃斯珀在NBC新闻上露面，谴责伊朗的恶行，他说：“它们从非洲一直到整个中东地区，从中东到阿富汗，已经传播了40年。”当天早些时候，埃斯珀对记者说，五角大楼已准备采取军事行动，以防止将来对伊拉克的美国人发动袭击。
星期五，美国国务院要求所有美国平民离开伊拉克。驻巴格达大使馆当天称，美国公民应尽可能乘坐飞机离开伊拉克，如果不行，就应该通过陆路前往其他国家。
周五，美国官方敦促所有美国平民离开伊拉克，并表示将增加前往中东的部队数量。图为美国国务院在官方推特上发布的紧急安全公告
短期内，美国的海外利益将面临严重威胁，但从长期来看，苏莱曼尼将军的去世，将使伊朗变得更加虚弱。这将鼓舞该国的区域竞争对手——主要是以色列和沙特——更加坚决地追求其战略利益。
这一事件还将向伊朗、黎巴嫩，尤其是伊拉克的示威者灌输，希望他们有朝一日能从伊朗伊斯兰共和国的渗透下，夺回其政府的控制权。
苏莱曼尼大约在凌晨1:00离开巴格达机场时被杀。到凌晨4:30，一群伊拉克人开始游行，甚至奔跑，在该国首都举着一面巨大的伊拉克国旗庆祝他的去世。在一个视频中，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赞扬这场杀戮，称伊拉克抗议者的死亡已被报仇。
苏莱曼尼被视为死亡和破坏政策的邪恶策划者，或伊朗扩张主义政策的天才建筑师（他也是打败“伊斯兰国”的关键，但这对伊朗指挥官来说是非常特定的目的）。他不仅受到逊尼派的憎恨，而且受到什叶派同胞的痛恨，其中包括伊拉克和伊朗的什叶派民众。他在那里维持了镇压制度。
在伊拉克，苏莱曼尼协助当局暴力镇压了2019年10月爆发的抗议活动。抗议者之怒，不仅针对他们自己政客的腐败和管理不善，而且针对伊朗在这方面的作用以及通过忠于德黑兰的什叶派民兵对伊拉克的控制。11月，伊拉克示威者向什叶派圣城纳杰夫和卡尔巴拉的伊朗外交使团“放火”。
1月3日，伊朗德黑兰，人们参加游行抗议苏莱曼尼被炸身亡（图/新华社）
对于伊拉克政府而言，时机特别尴尬。什叶派总理阿德尔·阿卜杜勒·马赫迪，曾在伊朗流亡了数年，他辞职了，现在只在玩看守角色。据报道，苏莱曼尼10月份对伊拉克官员说：“我们在伊朗知道如何与示威者打交道。”尽管伊拉克示威者有500多人被杀害，但他们仍继续走上街头。伊朗爆发的示威活动也遭到残酷镇压，据伊朗官员称，有超过1000人在镇压中丧生。
在黎巴嫩，从10月开始的抗议活动最初纯粹是针对腐败、管理不善和宗派主义，但很快就成为反伊朗的代表。自1980年代以来，什叶派民兵和真主党一直是伊朗的主要盟友和代理，因此也是抗议者发泄愤怒的目标。当局的回应是派出暴徒，或者至少允许他们用棍子反复与示威者对峙。值得注意的是，据报道苏莱曼尼死前，刚从贝鲁特飞往巴格达。
在这些最近的抗议活动之前，对伊朗及其在多个中东国家政治中的作用的反感早已形成。从贝鲁特到巴格达，从大马士革到萨那，许多人将他们的国家或社区正在遭受的苦难，归咎于苏莱曼尼本人。
对伊朗政权来说，苏莱曼尼的角色很难被取代。他曾是一个建筑工人和健美运动员，有着皑皑的白发、小巧的胡须和弯曲的眉毛，在与伊拉克的8年战争中声名鹊起。他的名言“战争的前线是人类的失落天堂”，鼓舞了无数追随者。尽管在他被杀仅仅数小时之后，最高领袖就任命他多年的副手、准将埃斯梅尔接掌“圣城旅”，但他们多年来奉他为狮子，而至少在一段时间内，如果没有他，他们将会迷失。
当地时间3日，在首都德黑兰，民众聚集为苏莱曼尼举行悼念活动，并呼吁政府对美国的空袭行为做出强硬回击。一位女士在接受采访时表示：“我们应该要以牙还牙，他们的领导人也应该被杀掉。”
1998年，苏莱曼尼在伊斯兰革命卫队中升职，成为“圣城旅”的负责人。此后20年中，他躲过多次暗杀，以至于甚至讨厌他的人都无法相信他会死。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战争？混沌？有限报复？什么都没有？
正如黎巴嫩记者阿里亚·易卜拉欣在推特上说的那样：特朗普采取了行动，现在取决于哈梅内伊，而其余的等待者则去寻找明天是更好的一天还是看似无休止的暴力循环的新阶段。目前，在叙利亚的部分地区，有些人正在传递果仁蜜饼托盘庆祝苏莱曼尼的死。
作者 | 南风窗常务副主编 谢奕秋
排版 | STAN
图片 | 部分来源于网络
南风窗新媒体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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