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盛夏,成都红潮橄榄球队在美国参加DMV(Washington DC, Maryland, Virginia ) League 国际邀请赛,在最后一站华盛顿DC那场,他们对战球队Fort Hunt(成立于1959),在激烈角逐后获胜。15岁以下年龄段的中美青少年橄榄球装备赛,这在两国历史上,是第一次。
红潮橄榄球队成员从12岁到15岁,大多来自成都爱思瑟国际学校中海校区,前年这所学校停办,孩子们转学到不同学校,在孩子和教练们的坚持下,球队以社区公益球队的形式继续存续。
成都天立学校提供场地,郭东洋教练兼职做球队管理人,兼职主教练为前职业球员Caleb和Reg,家长们则匿名为孩子们捐赠了训练器械。每次外出参加比赛,家长会轮流负责孩子们的出行事宜。
每年的1月和8月是休赛期,最近,孩子们不用比赛也不用训练。但他们最近很忙,在创始球员徐三强的带领下,大家会开线上会议,讨论球队未来的走向。
“参加比赛,赢重要吗?”
“赢很重要,如果输了,那就回来好好总结,继续努力,下次赢回来。”
这是13岁球员徐三强的回答。从成立到现在,球队参加了大大小小几十场比赛,胜率60%以上,他们享受赢,更享受在球场上拼尽全力。
红潮有两个入队标准,首先,学习成绩要好,每科得分率在90%以上,因为橄榄球非常需要脑力。其次,每季度出勤率达95%,每周三次,一次两三个小时的训练必须坚持。老会员如果不达标,也会掉到后备组去,不能参加比赛。
·2021年3月球队第一次成队
今年13岁的球员徐三强是第一名初始球员,为了球队尽快组建,他到处游说同学们,今年14岁的蹇骐励就是那时候加入的。
徐三强打的是外接手(Wide Receiver),这个位置要求球员在进攻的时候,从两翼高速插入对方阵型的后面,寻求接球的机会。“小快灵”的他跑位灵活多变、速度很快。他说自己是放弃了进入职业足球队的机会,选择了橄榄球。
·球员徐三强
蹇骐励打的是全卫(Fullback),一般负责配合攻击线上的那几名队员,给半卫开路,并且在冲击的过程中掩护持球的半卫,或形成防护型阻挡(block),要求有非常好的抗击打和情绪控制能力。
·球员蹇骐励
打了3年多,他们已经深深爱上了这项运动,要问理由,他们会酷酷地回答:“暴力撞击很过瘾。”在一旁的教练郭东洋听了有点着急,他知道,他和他们眼中的橄榄球,魅力也许不太一样,但有些是共通的。
·教练郭东洋
从在成都爱思瑟国际学校中海校区做体育教师,到现在兼职做队里的管理人,郭东洋见证了孩子们一步步并不容易的成长。在他看来,美式橄榄球是一项塑造正直品质的运动。
他打了一个比方,就像大雄有了哆啦A梦以后,便不再对胖虎妥协了。大雄从一开始对哆啦A梦的感恩,到最后对哆啦A梦帮不上忙的“无能狂怒”,他意识不到自己为什么走不出这个怪圈。
·在美国德州奥斯汀比赛现场
在美式橄榄球里,裁判、护具、规则的存在就像哆啦A梦一样,只能发挥一个功能——保护,但面前的那个胖虎还是得自己打败。没有护具的时候要付出多少努力,有护具的时候也要付出多少努力。一开始很害怕,这没关系,但随着比赛和时间的减少以及气氛的抬高,大雄一定会面对这个巨人。
·美国德州奥斯汀、华盛顿DC赛后合照
于是,当球员从小被教导了这样的一种问题处理方式以后,他就不再害怕去面对问题,更不会因为害怕而去求助他人。相反,他会成为帮助别人的人,也就是说,他会从曾经求助“正直”,变为“正直”本身。他会因为处在这样的身份角度而重新开始他的思维建设,所以这是一种“正直”性的塑造。
郭教练总结说:“打败对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当你站在赛场上的时候,你有没有真实地面对自己的恐惧,有没有拼尽全力,有没有尊重队友。”
除了塑造正直性,橄榄球也塑造着少年们的集体感、家乡情。
少年总会长大,会去更远的远方,球队如何存续是每个队员都担心的问题。今年13岁的队员秦小练Lian为了一直和团队一起,最近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跳两级报考一所公立学校的国际高中部,因为球队的队员们大都选择了那所学校。
·球员秦小练Lian
小练的妈妈宁远这次全程陪同女儿参加了美国的比赛,她在《打橄榄球的酷女孩》一文中写道:
首场在德州的比赛,头一晚我失眠了。德州42度的高温,球员们时差还没倒过来,对方是奥斯汀北区U13冠军队(个个五大三粗)。输赢都是其次,我担心受伤和出意外状况,给教练发消息,请求把比赛时间改到温度相对低一点的早晨,无果。
比赛当天,大中午,晴空万里,我穿上防晒衣藏起自己的每一寸皮肤,队员们顶着高温烈日全副武装迎战。比赛一共四小节,前三节我们一直领先对方,到最后一节体力不支,对方反超。我们只来了15名队员,大多数球员从头打到尾,而对方有35名轮换。
比赛结束,一位教练说,我们输给了对方,但没有输给自己,每个人都做到了自己的最好。另一位教练对孩子们说,你们心中有热血,这才是少年该有的样子。孩子们认真听着,眼里有泪。
除了小练,目前团队还有两名女生,杜城臣Lisa和苏亦辰Martyna。郭教练介绍说,苏奕辰是队里最早接触美式橄榄球的女生,她一开始就是跟着男孩子打球成长起来的,所以个性要强。
小练责任心很强,并且积极参与到了队伍的建设。她会记得新成员的欢迎仪式,也会主动去连结不同年龄段的女生。
杜城臣在球队打角卫和外接手,是个非常热血的姑娘,从对抗上她还做不到像另外两位女生那样的效果,但是她曾经在一众男生的防守里拿到了传球,并且在被撞倒的时候保护了球。
·从左到右:杜诚臣Lisa、秦小练Lian、苏亦辰Martyna
在很多人的印象中,橄榄球运动要进行激烈的身体对抗,擒抱拦截,冲击肉搏,是更适合男子汉的运动。但郭教练并不这么认为。
在他看来,女生在青春期以后体能逐渐跟不上男生,劣势在初高中时显现。于是部分女生从这时开始减少体育运动,当然喜欢体育的女生会继续。但这势必影响了女生群体运动的氛围以及个性的塑造。
“所以女生的劣势只是没有体育氛围,而所谓的身体劣势就如同人种劣势一样,其实是人提前放弃的借口或被吓到了而已。在我看来,在身体客观条件走向差异化,但精神上以及技术上依然保持上升是重要的。”
美国这次比赛不是球队今年取得的第一场胜利,今年4月,球队参加2023年北京市橄榄球协会“体育画报”邀请赛,最终获得了冠军。
红潮一开始落后了20多分,其相当于足球的3:0的状态,下半场他们反复使用三种战术,最后追回了分数。“比赛进入对我们不利的状态时,教练们在战术层面并没有太多帮忙,我们只能用声音去呐喊去支持去鼓励,能赢的关键在于他们斗志不灭,克服了输的恐惧。”这是郭教练的视角。徐三强说,那时候没有想太多,就是拼,“最后赢了那种感觉是无法形容的。”
如果要问,红潮最厉害的是什么?他们的统一答案是:一是团结敢拼,二是战术多样。目前,他们经常使用的战术有53种,在赛场上的时候,使用什么战术来自教练的指令,大家会用暗语交流,比如会用成都的地名来暗指,春熙路、牛市口、牛王庙等。
·在美国比赛现场
橄榄球是一项通过传球和持球冲跑推进的游戏。一方进攻有4次机会,4次内推进十码则可以获得新的4次进攻机会。直到进攻方用掉所有进攻机会或者推进到端区以内,攻防转换。
这是一项团体性的运动,没有高光位置,当比赛节奏选择了你,你就必须挺身而出,变成英雄。每个人都要准备成为英雄,但你也不可能是永远的中心。
·在美国德州奥斯汀比赛现场
有人说,橄榄球是一项暴力美学运动,脑震荡在橄榄球运动中属于标志性受伤。郭教练说:“这是一个误区,橄榄球看起来暴力,其实它有800多条规则,受伤的情况往往出现在不遵守规则时。其次,脑震荡的形成,是球员每天进行两三百次撞击,且每次撞击力达800斤,非职业球员,根本不会达到这个量级。”
橄榄球的观赏性,也不只是碰撞,这项运动还结合了投掷和穿接的技巧。高深莫测的战术可以让观众体验到观战的乐趣。
作为西南片区唯一一支橄榄球校队,红潮一直打的是9人制比赛,进攻9人,防守9人,本来至少需要18人,但因为人员紧缺,一直只有15人,有几人需要轮流攻防,体能消耗很大。加上不断有孩子毕业离开,目前球队人员紧缺,有兴趣的少年们,可以考虑看看。
“赢得美国这场比赛,最关键的是什么?”
“好的战术。”
“你们会打一辈子橄榄球吗?”
“身体允许的话,肯定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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