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目新闻记者 丁鹏
海报制作 向迪维
商场内的海洋球池，幼儿园和小区内的滑梯，小朋友用的识字塑料挂图……这些寓教于乐的玩具，统称为教玩具。
35岁的浙江省温州市永嘉县桥下镇韩埠村村民吴奔奔，和父亲两代人接力从事教玩具行业，他专攻大型木制教玩具市场。
在桥下镇，像吴奔奔这样从事教玩具行业的有2万余人，生产企业1300余家。小镇制造教玩具有50余年历史，从早期凭借木刀、红缨枪、哑铃等在国内打开市场，到今天由蹦床、滑梯等组建的游乐王国，桥下镇的教玩具产品远销100多个国家和地区，占全国60%、世界30%的市场份额，年营收约80亿元。2006年，桥下镇被中国玩具协会授予“中国教玩具之都”称号。
如今，当地企业和政府的目标是对教玩具生产流程进行数字智能化改造，加快教玩具产业的转型升级，以新质生产力布局新赛道，力争在2025年将其打造成“百亿集群”产业。
永嘉教玩具特色小镇
教玩具“创二代”年营收五六百万元
桥下镇位于瓯江北岸，与温州市区隔江相望，群山环绕，镇域面积150.8平方公里，户籍人口约7.2万人。
1989年出生的桥下镇韩埠村村民吴奔奔，属于教玩具行业的创二代。“我的父亲是做大教具的。”吴奔奔介绍，大教具一般是为实验室设计安装整套教具，其门槛很高，又需要一定的资金基础，他大学毕业后对此兴趣不大，就跟着叔叔入行做了木质教玩具，专攻蒙氏教具的几款产品，头几年并没有赚到钱。
电商兴起后，吴奔奔开始将精力侧重于电商，他的教玩具事业逐渐有了起色，到2023年，他用电商做教玩具，年营收已达五六百万元。
“桥下有产业集聚优势，而且儿童经济的市场就在那里。”如今，吴奔奔专攻大型木制教玩具市场，并在桥下镇新建的中国教玩具国际城购买了商铺，用于产品展示、产品目录分发和参加每年一度的中国教玩具之都国际博览会。2023年6月，吴奔奔在第二届博览会上谈成数笔订单，还添加了数百名潜在客户的联系方式。近日，他正在加紧研发新产品，力争在2024年即将举行的第三届中国教玩具之都国际博览会上推出。
据官方统计，2023年6月13日至15日，桥下镇教玩具国际城举办的第二届中国教玩具之都国际博览会，完成现场交易额达5682万元，意向订单5.76亿元。
桥下镇新建的中国教玩具国际城内景
从橡皮泥、木刀和红缨枪起步
如今风生水起的教玩具之都，最初却也只是做橡皮泥、木刀和红缨枪等。桥下镇西岙村村民吴元西是当地公认的教玩具事业创始人之一，年过八旬的他身体硬朗，精神矍铄，退休后喜欢摄影、旅行和书法。
吴元西向记者回忆，永嘉教玩具产业的发端是村办企业的橡皮泥。1972年下半年，桥下镇埠头大队文具厂和西岙大队的玩具厂聘请了温州人吴炳荣做业务指导，利用两村附近的白泥矿生产橡皮泥等出售。吴炳荣去杭州推销橡皮泥时，无意间发现一套由杭州幼儿师范学校编写的幼儿园试用教材，如获至宝地买了一套带回村里，让吴元西根据教材上的大刀操等图画，设计生产木质大刀、红缨枪、哑铃、跳绳等配合教材使用的教玩具。
试用教材中的大刀操
木雕工匠和民间画师出身的吴元西很快就完成了产品图纸的绘制，并组织村民生产这些产品。他还印制了业务订单征订函，寄给浙江各地的幼儿园，推销配合教材使用的教玩具，因弥补了当时市场上这一块需求的空白，相关产品十分受欢迎。“木质大刀、红缨枪成为畅销品，主要是因为能配合教材使用，实用性强。”他说。
木刀、红缨枪打响了桥下镇教玩具产业进军市场的第一枪后，吴元西等人的成功经验迅速被效仿，但在1972年到1978年，当地的教玩具产业还没有形成规范性市场，恶性竞争后迅速遭遇低谷。
1972年，吴元西生产教玩具配合使用的幼儿园试用教材
识字塑料挂图风靡全国
1978年，吴元西看准机会二次创业，他结合浙江省最新的幼儿教材潜心绘制数年，研发出识字塑料挂图，并于1979年投入生产。1982年，全国统一的幼儿园教材出版发行，吴元西将两套教材结合在一起，制作新的识字塑料挂图，并在全国推广，产品受到各地学校的广泛认可。
随着识字塑料挂图的再次畅销，桥下镇的教玩具产业重新焕发生机。这之后，桥下镇各种新型教玩具产品也不断推出，淘气堡、小博士滑梯、海洋球池等风靡全国的爆款产品相继出现。
吴元西制作的识字塑料挂图和推广订货单
不过，行业之间的竞争也愈发激烈。吴元西认为，当时的桥下镇教玩具产业每天约有2000人在全国各地跑市场，已经有了行业崛起的势头，如不进行行业规范，很有可能再次遭遇滑铁卢。
1993年左右，在吴元西等人的倡议下，当地政府成立了永嘉县教玩具市场。1995年，由当时的工商局牵头，成立了永嘉县教玩具行业协会，吴元西担任首任会长。
吴元西担任会长的10年，主要做了两件事，一是统一编纂教玩具产品目录，二是制定永嘉县教玩具行业协会的维权公约。对于违反相关行业约定的行为，工商部门将会介入处理，这极大促进了桥下镇教玩具产业的良性竞争。到2005年吴元西离任会长时，桥下镇已坐上国内教玩具产业头把交椅。
永嘉县教玩具协会维权公约
用教玩具搭建游乐王国
随着桥下镇教玩具产业的日益壮大，永嘉县教玩具行业协会在2006年升格为温州市教玩具行业协会，章常义成为会长，他同时也是桥下教玩具龙头企业之一立本集团的创始人，从1989年开始做教玩具销售。
“我们卖教玩具不只是销售，还会将市场的需求反馈给桥下镇的生产厂家。”章常义介绍，他将市场上客户对于产品安全和质量的需求信息反馈给厂家，推动了行业内几款产品的创新变革，例如海洋球池周边木质围挡贴上一层玻璃钢，就是他反馈后改进的。后来，章常义自己办厂生产教玩具，热销产品小博士滑梯也是由他最先生产并命名，名称一直沿用至今。
作为全国教玩具产业的重要产销基地，2006年7月，桥下镇被中国玩具协会（现中国玩具和婴童用品协会）授予“中国教玩具之都”称号。当时，桥下镇生产教玩具使用的塑料主要从韩国和马来西亚进口，原材料成本高昂。为此，章常义2011年与桥下镇多家企业联合，将塑料需求量打包采购，向中石化统一采购性价比更高的国产塑料。
目前，章常义的立本集团除了生产教玩具，还在沈阳、长春和呼和浩特开设了室内大型游乐场馆，场馆内所有的教玩具游乐设施均为该公司生产。公司将蹦床、滑梯等组建成互动性更强的游乐王国，将教玩具与文旅相融合，赋予教玩具新的赛道。公司开发设计的蓝BOX未来城品牌，涵盖飞行战场等60多种娱乐项目，沈阳一个场馆总面积超过1万平方米，投资2000万元，年营收达到五六百万元。章常义说，开设游乐场馆，除了进行产品展示宣传，最主要的目的是积累经验，形成一种成熟的商业运作模式。
章常义还认为，儿童经济在县城也有巨大的市场，而且规模非常大。除了蓝BOX未来城品牌，他还有一个品牌专注于做小朋友的游乐场，在小县城和大城市都可以使用，这是教玩具产业可以布局的新赛道。
蓝BOX未来城品牌游乐场
新质生产力赋能新赛道
随着技术的不断革新，桥下镇的教玩具产业也不断与时俱进。当地企业主动与浙江大学等30余家高校、科研院所建立长期合作关系，探索新材料、人工智能等技术的运用，创新主题公园、幼儿园整体设计等商业模式。
“前段时间，公司的设计人员利用最新的AI技术尝试进行产品设计，原本半个月时间才能形成的草图，一会儿就做出来了。”章常义一直致力于利用新技术赋能教玩具的生产，探索更高效率的产出，他认为，未来市场的竞争必将离不开技术的加持。
桥下镇另一龙头企业凯奇集团生产车间负责人蒲朝伟对此也感同身受。1989年出生于贵州遵义的他，2010年大学毕业后来到凯奇集团，从一名下料工人做起。那时下料工作需要工人手持切割机操作，效率低下，切割尺寸也无法百分百统一。经过生产设备改造升级，现如今的生产车间的下料、焊接等工作已经完全由智能自动化的设备代劳，不仅生产效率提升四五十倍，产品质量也得到提升。
在凯奇集团的生产车间，记者见证了智能自动化切割和焊接设备的工作流程。下料时，工人只需设定好切割数据并按下按钮，自动化设备便会按照既定轨迹完成下料切割，并对教玩具组件进行自动化焊接，精准高效。
自动化焊接设备正在焊接教玩具组件
在凯奇集团的组装车间内，有两组十几米高的塔式组件已经竖立了起来，这是一组为客户量身定制的太空主题游乐设施。凯奇集团将园林景观与游乐设备融为一体，根据实际场地及客户需求打造个性主题风格游乐园，提供从设计施工到管理运营的整体解决方案，在文化创意上赋能产品的赛道升级。
凯奇和立本两家企业的不断自我革新，是桥下镇教玩具企业发展的一个缩影。引进机器迭代生产线、研发新材料、开发新模具，这些新质生产力赋能教玩具生产，不仅改善了工艺，提升了生产效率，还不断衍生出教玩具产业的新赛道。
桥下镇的中国教玩具国际城
2025年打造百亿产业集群
作为小镇的支柱产业，教玩具产业的发展也得到了当地政府部门的大力支持，如今他们也在引导，以平台赋能教玩具产业高质量发展。目前，桥下镇已入驻杭电永嘉教玩具创新院、浙江省教玩具产品质量检测检验中心、浙江省（永嘉）知识产权维权援助中心等平台，可辐射解决全省及周边地区80%以上产品的检测、研究和开发等共性难题，而每年一届的中国教玩具之都国际博览会也已经成为一年一度的业内盛事。
“我们的目标是加快实现教玩具产业转型升级，到2025年将教玩具行业打造成‘百亿集群’产业。”桥下镇副镇长徐理广向极目新闻记者介绍，经过半个世纪的发展，桥下镇的教玩具产品已经从最初的大刀、红缨枪、识字挂图，发展为覆盖室内外游乐设施、幼儿园及主题公园个性化定制等八大类、上千种系列的3万多个品种，产品远销100多个国家和地区。
目前，桥下镇共有各类教玩具及配套生产企业1300余家，产值超亿元的企业6家，拟上市企业2家，从业人员达2万余人。桥下镇教玩具产业已成为全国同行业中企业主体数量最大、产品质量最优、品牌影响力最佳、配套设施最全的教玩具特色产业集聚区。
政府还牵头引导企业对车间乃至整个生产流程进行数字智能化改造，引导永嘉教玩具企业从单一的产品制造者转变为行业标准制定者，共起草修订小型无动力类游乐设施秋千、滑梯、安全规范、术语、立体爬网、摇马和跷跷板、摇摆类游艺机技术条件等行业国家标准8个。“行业共有9个国家标准，其中8个是我们的。”温州市教玩具行业协会会长章常义自豪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