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过两种世界。

一种就像中国、美国或者任何一个国家的农村，楼房很低，密度很低，是到哪里都需要开车的世界。

一种像纽约、上海、东京一样的世界：楼很高，密度很高，但去哪里都可以坐地铁加步行。

但是像迪拜这样，无数的高楼大厦，极高的密度，却只能开车或者打车，却从来没有见过。高密度的高楼 等于 可以步行，这个我脑子里面对于世界的假设，在迪拜不成立。‍‍‍‍‍‍‍‍‍‍‍‍‍‍‍‍‍‍‍‍‍‍‍‍‍‍‍‍‍

高速公路边的城市‍‍

整个迪拜原本就是在一条高速公路 E11 两旁开始建设的（E 是 Emerate 的意思）。E11 位于迪拜靠近波斯湾的海岸线穿起了大多数的酋长国，也是迪拜酋长国的中轴线。这是一条单向八车道，甚至还有的地方单向十几根车道的高速公路，城市里面限速 100公里/小时，出了城市恢复到 140 公里每小时的速度。

沙漠里面围绕一条主干道建设的城市格局，不得不让人联想起拉斯维加斯的 strip。凑巧的是，Las Vegas大道也是南北走向，E11 也基本上是。

在高速上，没有任何人行横道，整个迪拜酋长国里面只有十几个横跨高速公路的人行天桥，很显然没有太多考虑行人的需求。‍‍‍‍‍‍‍‍‍‍‍

基本不可以步行的城市

迪拜整体是不可以行走的。

天气热是一个原因。我访问迪拜的时候基本上到了她的冬天。但是白天沙漠里的阳光没有一丝遮拦的直射在身上，犹如箭一般，基本上要不了三分钟，人就已经已经被晒得怀疑人生了。

但这还不是最主要的。整个迪拜从建立似乎就没有考虑人的行走问题。大多数的道路是为了车的快速通行准备的，很多地方即便就在马路对面，都无法直接穿过马路，马路的中间竖起了铁丝网防止人穿行。需要绕很大的圈子，多走十几分钟的路才能到达。

下面的图：你看 Google 也都被搞晕了，本来就在马路正对面的 Dubai Mall，步行需要绕多远？

迪拜是一个只允许右转的城市‍‍‍

在说车行，迪拜也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城市。整体的规划上，迪拜虽然是右行，但整体还是保留了英国和法国这样的城市的构造，就是大量的使用环岛和右转车道。

我有一种错觉，迪拜是一个只允许右转的城市。在这个城市里面，很少使用红绿灯，很少有直行，更不要说左转。这么说很难理解，我来一点点解释。

从整体来说，我见过全国范围的高速公路编号体系，比如整个美国的艾森豪威尔州际高速公路体系，从南到北 I-10，I-20 直到 I-90，从西到东 I-5，I-15，直到I-95。中国也很类似，从东到西排列 G15 一直到 G85，从北到南G10到G80。。。我也见过很多的城市，如同纽约一样每一条街道都是数字编号，从东到西第一大道一直到第十大道；从南向北第一街一直到200多街。但是迪拜是我见到的第一个城市尺度的道路编号体系。

迪拜的高速公路用 E 编号表示（ E 表示 Emirate），而本地的主干道路用 D 标识( D 表示迪拜）。东西向道路用奇数，号码从南向北递增；南北向道路用偶数，从西向东递减。‍‍‍‍‍

从南到北，沿着 E11 高速公路从阿布扎布方向进入迪拜，第一个大大的标志就是D51，随后，D53，D55，D57这样的奇数交叉路口一直排到D97，也就是和沙迦的边界，排的整整齐齐，竟然一个不少。而南北方向，从D94开始，D92，D88，D86，。。。。一直排到了D54。只要记住这样的一个大的网格结构，在迪拜开车就不容易迷路。和曼哈顿的街道和大道的网格是一个可以步行的街区不同，迪拜的每个网格好像一个小型的城市，作为一个整体规划和开发 - 很像中国的土地开发模式。这些D开头的道路，虽然不是高速公路，但整体上都很少有红绿灯，他们的交叉点，也尽量用立交桥解决。

教科书般的道路设计

迪拜的道路设计，基本上是教科书一般的。所有本地的道路，只要碰到 D 开头的主干道，基本上都是 T 字路口，而不会是十字路口，本地的车辆进入 D 字头的道路的时候，只能右拐并入，基本上没有机会可以直行或者左转（因为这样会横穿 D 道路从而不可避免的产生红绿灯）。对于不熟悉迪拜道路逻辑的人，很难理解。如果不能左转，甚至不能直行，那怎么开车呢？

以下面这个迪拜著名小区 Al Kamara 为例，它就被东西南北四条 D 道路包围着。我们可以理解为，这个小区有东西南北四个门。如果想出门向南走的话，就应该走东边的出口，这样直接右拐上 D84 向南。同理，要想向东走的话，就必须使用北边的出口，右转汇入 D79 向东。这样虽然使的道路的使用者在离开自己小区的时候必须先选择一下从哪个门汇入主干道，好处是在这些东西南北汇入的地方，都只有右拐车道。回到小区也是一个道理，只有从主干道右转进入小区本地道路的车道，而没有其他的类型。

左转？在整个区域不存在的。但凡按照美国或者中国的道路逻辑，认为一个地方只需要直行然后左拐就能到的，都需要把这个路线换算成几个精巧的右拐完成。

再看下面这样的一个典型的小区，没有在涂上的 Freeway，加上红颜色的主干道（Artery），绿颜色的连接道（Collector），下面是蓝颜色的分配道（Distributor），黄颜色的本地道路（Local）。这是我为了玩《Cities： Skylines》这样的模拟城市的时候从城市规划的课本里面学会的「道路层级架构」，而在迪拜的大多数小区，都是这样建构的。

迪拜的通行效率‍‍‍‍‍‍‍

在迪拜开车先把这个逻辑搞清楚以后，就会发现迪拜的道路虽然复杂却无比高效。迪拜有一百四十多万辆车（平均每 1000 个人有 540 辆车），从车的密度来说，远远的高于纽约（300 辆/ 1000 人），或者伦敦（230 辆/1000人）。上海虽然车的数量是迪拜的3倍（4 百万），但是从面积来说，迪拜核心是 35 平方公里，而上海是 6400 平方公里。所以，从整体的运行效率来说，我只能说迪拜对于这么多车来说，交通好极了。

环岛

还有一个有趣的设计，就是迪拜和法国人以及英国人一样热爱环岛。小区里面，甚至一些大的 D 道路之间都用环岛相连，这又是一个把直行，左转转换成右转的方式。

这对于刚在迪拜开车的人来说也会需要适应。仔细观察，环岛虽然降低了车速，让人有种危险的错觉，却实在是比十字路口好太多的设计。

加了红绿灯的十字路口，就算是不考虑左转车辆的时候，单方向最多也只有 50% 的时间可以通行。而环岛，让每个方向都有接近 100% 的通行时间。有了环岛和右转的设计，迪拜交通有一个迷人的特征就是车辆的连续性。因为没有红绿灯人为的产生波浪一样的一阵一阵的车流，大多数的道路上的车流都是连续的，均匀的，等距离的流淌着。当然这也给乱穿马路带来了很大的麻烦，一则这些车流的车速很快，基本上都是按照 80 公里/小时开的，再加上无论等多久都很难等到车辆之间的较大的间隔，所以只好乖乖的绕路。有些道路，哪怕是酒店门口双车道的小路，因为如上的连续性的原因，跨越也是不容易的。

总之，迪拜是一个对于我最好的感知世界多样性的城市。她的设计，打破了很多我对「世界应该怎么运作」的假设，而当发现这种打破获得了不错的效果的时候，有一种自己的大脑长大的感觉，似乎对于世界的理解又上了很大一个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