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物医学专业听起来越发光鲜,但真想做好非常辛苦。宠物医生职业看起来愈加风靡,但想做出一番成绩并不容易。
——吕艳丽
本期嘉宾
吕艳丽
中国农业大学动物医学院教授,博士研究生导师
中国农业大学教学动物医院兽医内科门诊医师
吕艳丽博士,中国农业大学动物医学院临床系内科教师,中国兽医协会宠物诊疗分会秘书长,中国兽医协会实验室诊断专科(小动物)委员会主任,北京小动物诊疗行业协会实验室诊断分会会长,《中国兽医杂志》编委。发表SCI和国内核心期刊论文百余篇。荣获2022年北京小动物诊疗行业协会颁发的特殊贡献奖。
出生于二十世纪六十年代的吕艳丽老师,和众多普通家庭的孩子一样,有着一个勉强能吃饱穿暖,向往“吃的好一点穿漂亮一点”的童年。
她说他们这代人,经历过很多的艰难困苦,所以人生中碰到种种顺境或逆境,都会觉得“也就那样吧”。
这一生,他们中有很多人的人生分叉路都是“无意识”的抉择,就像上大学、工作、退休……
没有我想怎样,只有努力做好手里的工作,让生活更好。
吕艳丽老师是山东人,1984年她参加高考,当年能考上大学的概率不足10%。
她记得自己那时候报考专业,老师给大家发几张纸,上边有可选的大学和专业,至于这个专业是做什么的,大多数人都是根据字面意思凭空想象。
报志愿的时候,她稀里糊涂的报考了兽医专业,并被中国农业大学动物医学院录取。
吕艳丽父母都是教师,非常注重孩子的教育,家里有四个孩子,她排行老大。考上了北京的大学又是重点大学,父母都很高兴。
那个年代,在农村人看来,兽医就是“劁猪”的,所以每当别人知道她考了什么专业后,脸上的表情就变得有点意味深长了。
1984年到2002年,吕艳丽老师先后取得了中国农业大学动物医学院农学学士,中国农业大学动物医学院预防兽医学农学硕士和农学博士的学位。
(大学时期的吕艳丽老师(二排左二))
大学本科毕业之后,因为出色的成绩,吕艳丽老师被留校任教,她一边以临床为主,一边在学校任课和从事科研工作。
工作之后,学校里学习氛围浓郁,大家都在积极学习,努力上进,受这种氛围的影响,吕艳丽老师又开始读研。
1998年,她前往日本参加研究学习,在这个过程中她发现很多人都是博士毕业,她意识到读博对个人以后的发展很有必要。回到学校后,她又努力获得了博士学位。
1989年吕艳丽本科毕业后,正值国家经济动物养殖业快速发展时期,养鸡业、养猪业等非常火热,各种传染病,像鸡的新城疫、法氏囊病,猪瘟、仔猪红、白痢等疾病非常普遍,禽流感、猪伪狂犬病等新发传染病发病率逐渐升高。偶尔也会发现某个烈性传染病,如炭疽。
吕艳丽老师毕业后留在了诊断室,跟随范国雄老先生做病理剖检,跟随刘瑞萍老师做微生物诊断。
左三为范国雄先生、后排左三为吕艳丽老师)
这段工作经历,是一段非常正规的学习经历,对她之后各方面的发展和专业的选择都非常有帮助。
病理诊断是一个大的学科,所有的病死动物都需要做病理诊断。范先生的病理诊断技术在业内赫赫有名,他将切身经验告诉吕艳丽老师病理剖检应该怎么去做,有剖解的时候该注意哪些事项?需要怎么去处理?如何去认识疾病?遇到严重的问题以后,如何逐级上报?什么样的情况下应该做怎样的处理等等。
“去年范先生去世以后,我跟师兄苏敬良参加完他的追悼会回来时依然非常感慨,那段时间跟着老先生学病理剖检,让我们终身受益。
虽然我现在不做病理了,对组织病理也没有那么熟,但大的方向和流程都还非常清楚。
这也是为什么医院领导后来安排我在宠物临床的实验室诊断做了几年主管,直到现在也没让我完全退下来,还要让我去做顾问,这都是基于我对整个实验室诊断的把控。”
吕艳丽老师表示现在的实验室诊断非常重要,宠物医疗已经进入到了精准医疗时代,再不是30年前,一个听诊器、一把止血钳就能看诊的年代。
现在的实验室诊断是基础,医生的工作就像福尔摩斯探案,精准的实验室检查数据,是准确而快速“破案”的证据。
2000年以后,北京市对规模化畜禽养殖业政策开始收紧,农户越来越少,学院统一做了教学和工作安排等结构调整。
因为吕艳丽老师前期一直在做实验室诊断的工作,可以和内科很好的衔接在一起,所以从2001年后吕艳丽老师主要从事内科疾病的诊疗工作。
二十多年的内科诊疗经验,早已让吕艳丽老师意识到,内科是一个入门简单,但是想把病看明白却非常难的学科。
而自己前期实验室诊断工作的经历对内科的诊疗非常有帮助。
“作为一名兽医,我们什么动物都看,无论是水生的、陆生的、天上飞的还是地上跑的,只不过有的动物看的多有的少。
不同的动物都有不一样的地方,但有些东西都是相通的。
比如病理剖检的过程,对于各个内脏器官之间的相互关系,什么情况下是什么样的病理过程,就像过电影一样。
坏死了是怎样的病变?水肿是怎样的情况?不同的病变情况下有怎样的变化?这些对我们内科医生来讲是非常重要的基础。”
随着时代的变化,不同内科疾病的发病率也在改变。在二三十年前,主要以犬瘟、细小等传染病为主,吕艳丽老师刚上临床时40%以上的疾病都是犬瘟细小。
现在传染病病例非常少,一年估计在中国农大动物医院的总病例量不到8%。
而随着老龄动物的增多,像肾病、糖尿病、心脏病等疾病逐渐高发。
近年来,吕艳丽老师结合临床,围绕犬猫重要人兽共患病开展了犬狂犬病疫苗免疫效果评估、犬流感病毒流行病学调查和犬伪狂犬病致病机制研究。
在猫传染性腹膜炎诊断与治疗技术,犬和猫呼吸道病毒性疾病以及犬瘟热和犬细小病毒病等疾病的综合诊疗技术方面进行了深入研究。
“传染病在经济动物里非常重要,因为一般都是群发病,一旦发生就是一大批。比如非洲猪瘟,一旦传染爆发,对养殖户的打击无疑是猛烈的。
在宠物临床方面,虽然传染病不像经济动物一样会大面积爆发,但是一旦宠物感染,宠物主人都希望给予治疗,但治疗起来却很困难。
做临床的对基础性研究工作做的不够深入,做基础研究工作的人员也不了解临床发展和需求,结合临床搞科研,临床和基础结合的交叉领域就是我的研究方向。
我们的课题和研究方向都是结合临床,这些年来做了很多多发和突发的流行性的和临床相关的传染病的研究,目的就是解决临床上遇见的真实问题,而我们做的科研也都能在临床上起到作用。
可以这么说,虽然做宠物临床传染病的研究我做的不是最深的,但肯定是最多的。”
2022年,吕艳丽老师荣获北京小动物诊疗行业协会颁发的特殊贡献奖。
她说非常感谢,也很高兴北京小动物行业协会对自己工作的认可,工作多年,她都在踏实而勤恳的工作,从未想过得到什么荣誉,只告诉自己该这么做,“但知行好事,莫要问前程。”。
(吕艳丽老师荣获
北京小动物诊疗行业协会特殊贡献奖)
吕艳丽老师表示,在临床工作多年,她意识到在宠物医疗行业,医疗技术和诊疗水平的不断提高,离不开主人对宠物深深的爱。
在很多的疾病的治疗上,宠物主人的不离不弃不放弃是支持医生们不断努力探索和进步的动力。
让她印象非常深刻的一个病例大概在15年前,诊室来了一个衣着普通的中年男人,他的狗狗是一只九岁左右的中华田园犬,出现了精神状态差,厌食呕吐的症状。
经过检查,狗狗确诊为慢性肾病,已经到了晚期。
在十多年以前,很多得了这种慢性疾病的动物,考虑到主人经济能力问题,宠物年龄问题,还有当时医疗技术水平比较落后的问题。
再就是这种无法治愈的疾病,已经到了晚期哪怕治疗也不会有太好的效果,所以和医生沟通后,多数主人会选择放弃。
当时吕艳丽老师也和这个主人说明了状况,表示现在狗狗的疾病状态,建议可以选择放弃,因为没办法治愈,治疗也可能白花钱。
这个主人听了吕艳丽老师的话,毫不犹豫的表示,希望给狗狗治疗,一定要治疗。
通过进一步的沟通,吕艳丽老师才了解到这位男士如此执着的原因。
他家住在西直门附近,家里是上下两层自建房,楼上租出去,楼下自己住。来医院几年前的一个冬天,家里还是烧煤的炉子。
有一天他在院子里干活,爱人在卧室。当晚狗狗总是围着他叫,从卧室跑过来叫一会儿,又跑回卧室,反复了好几次。
男主人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也意识到了狗狗的反常,于是跟着它来到了卧室,打开门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煤气味,再看爱人已经躺在床上昏迷了过去。
他赶忙把爱人抱到院子里,还好当时发现的早,缓了一会儿后,爱人逐渐好了起来。
说到这里,男人抚摸着狗狗,泪水在眼里打转。“是它救了我们的命,所以无论如何,我一定要给它治,不管能不能治好,能多活一天是一天!”
经过治疗,这只狗狗大概多活了两个月的时间。
“现在宠物也可以做透析,但是透析的费用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承受的。所以在宠物临床除非是特殊的急性病例选择做透析,多数病例都可以通过输液来延缓疾病进程,减轻宠物痛苦,延长它们的生命。
经过治疗,目前很多动物都能多活半年到两年多,这种病例现在在临床上是很常见的。
像我最近接的一个来复诊的狗狗,在16岁来就诊时肾脏的状态已经非常差了,但是现在它已经18岁了依然活着,动物状态保持的还不错。
在坚持治疗的过程中,我们还会告诉主人如何给狗狗进行饮食管理,定期到医院复查。”
吕艳丽老师回忆说,这么多年见到了太多太多类似的病例,每个主人和他们的爱宠之间都有着独一无二的情感故事。在被这些情感感动的同时,作为一名医生,也会积极的配合主人给动物治疗。
正是因为宠物主人给到的支持,医生的不断努力探索,面对很多无法治愈的慢性疾病,才能不断推进医疗技术,让小动物们的生命不断延长。
从事教学工作近34年,吕艳丽老师带出了一批又一批优秀的学子们。
她觉得在教学工作中,自己身为一名老师,其实只是学生最开始的引路人。无论是大学期间的授课还是毕业后的临床实习课。
不管是大学生也好,或者是做临床的研究生也罢。老师教给他们的知识都只是入门的,要想在这行做下去,最重要的还是需要他们自己进一步的学习。
另外目前也越来越重视思政教育了,作为一名老师要灵活的把思政教学融入到专业课程里边。
最重要的是,要把作为一名医生的职业道德好好教授给学生们,为医者,救死扶伤。
作为一名医生,要有同理心,这样才能在疾病的诊疗过程中跟主人更好的沟通,从而更好的去治疗疾病。
吕艳丽老师认为临床、教学和科研工作三者之间是相辅相成的。
中国农业大学动物医学院要求所有临床系教师都必须参与临床工作--“上门诊”。
作为一名教师首先自己要懂临床,单纯通过文献看来的内容和亲自在临床上接触过的疾病,在教授给学生的过程中感觉完全是不同的。
作为临床教师,要有雄厚的临床知识背景,优质的临床病例,才能把课讲的更好更活。
另外教学工作的对临床工作也有非常好的知识支持,教学过程中不能仅仅把临床经验去拿去教学,因为教学是系统化知识的传授。
通过教学,也可以理顺自己在临床工作上的一些思路,同时促使自己去看更多的相关书籍。
系统的知识体系,加上鲜活的临床病例,对于同学们更好更快的理解和学习都有非常大的帮助。
科研也一样,通过科研把临床上的问题解决后,老师就知道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是什么样的疾病。
“比如以我做传染病来讲,我的学生做的都是跟临床相关的一些科研。在呼吸道的疾病里边,我们把文献里介绍过的主要有哪些病的存在,去做一个调查。
做完调查以后,我们就能够更清楚的分辨处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是什么样的疾病,应该怎么处理。
这样就可以把科研融入到临床中来,科研结果的实际数据也可以在教学工作中去展示,学生在听课过程中印象就会更深,所以也促进了教学,实际上这三者是相辅相成的。”
从上大学开始算起,吕艳丽老师这条医疗之路已经走了近39年的时间。
现在的她已经逐步踏入退休的年纪,她说人生的每个阶段都有不同的美好,尽己所能的做好当下该做的事就是最重要的事。
现在很多年轻人压力大,经常觉得很焦虑,看到其他人年纪轻轻就达到了很高的成就,会和自己对比,要么觉得自己努力的还不够,要么觉得世道不公。
如果想达到自己想要的高度,想要做出一些成绩来,就必须要做出相应的努力。很多人付出99%的努力也不一定能获得1%的成功,可能要付出100%的努力才能获得1%的成功。
吕艳丽老师很希望大家能够保持一个平和的心态,尽己所能的去踏实工作,努力付出就好,不要把自己逼进一个死胡同。
成功的定义有很多种,只要你无愧于自己,积累到一定的程度后一定会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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