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6点多钟，市农科院水稻室副主任刘艳便开启了水稻科研的新一天，跟随她的脚步，跨过三亚市吉阳区大茅水河上的农田示范区桥，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绿色的水稻汪洋，沿着约四米宽的水泥小路向南走一百米左右，右手边便是市农科院南繁示范基地。水泥灌溉渠狭窄细长，清澈的灌溉水缓缓流淌，沿着灌溉渠走大约一百米便到了市农科院在这片土地上的工作基地——由几十枝竹竿和几大片红蓝白三色相间的塑料布搭建成的小帐篷。用刘艳的话来说，工作很简单：前一天挖出水稻植株，当天下午剪颖壳，放了一夜后露水会让它的颖壳胀起来，第二天早上再弹粉，然后移栽到父本旁，等中午开花后进行授粉。
剪壳弹粉
筛选水稻优良后代
乌云时而遮住阳光，清晨的微风带着些许凉意，翠绿的稻叶上还挂着几粒圆润透亮的露珠，篷外的六名女工已经忙了一会儿，他们坐在塑料小凳上，头戴着圆圆的黄色斗笠，身前是各种颜色的水桶，桶内装着四五株水稻，她们一只手抓着稻穗，一只手不停地弹着已经被剪半的稻壳，时不时还会拿着喷雾器向壳内灌水。“我们把这个步骤叫作弹粉，做杂交是不能让水稻自交结实的，将黄颜色的花粉从已经剪半的颖壳中弹出，相当于是去掉雄蕊，只留下毛茸茸的小柱头，也就是只剩下雌蕊，这样才能进行杂交授粉。灌水是为了让颖壳胀满，方便将花粉弹得更干净。”刘艳解释道。
简单介绍完基地的情况后，刘艳返回帐篷内，开始了自己的水稻材料研究工作。她坐在长木条搭成的简易板凳上，向塑料桶内的水稻颖壳中注水，接着弹花粉。这项工作看似简单，但是实际工作却要繁琐很多，尤其是剪颖壳这一步，需要十足的耐心。每一株水稻上的稻壳难以计数，除去已经开花和太嫩的颖壳仍然剩下很多，每一个颖壳剪的时候，要正好在柱头上方位置，不能离柱头太远或把柱头剪掉，这考验的不仅是技术，还有研究人员的性子。“虽然说重复剪颖壳很单调，但是我做这个工作的时候，啥也不想，心里很平静，也很放松。”刘艳抬起头笑着说。
弹粉结束后，刘艳将写有材料信息的方形牌子挂在水稻上，并用写上编号的牛皮纸袋套在弹完粉的穗头上，将袋子下方折叠好后用回形针封住，上方可打开，以方便中午进行授粉，在篷内完成这些工作后，刘艳拿上这几株母本材料走进稻田，将它们栽种在相应的父本旁。“在这片十几亩的土地上，大概育有三四千个水稻品种（株系），不同品种的高矮胖瘦等表现是不一样的。”刘艳一边种水稻，一边介绍：“我们会选择在连云港表现比较好的，但是存在个别缺陷的品种进行杂交，比如有些品种存在抗病性不好的，我们就会选择一个抗病性不错的与之做杂交，后代各个方面的表现就可能比较优异，成功的杂交品种就像是集合了父母所有优点的小孩。”
上午十点半左右，太阳光逐渐变得刺眼，顶着太阳继续工作一个小时后，团队成员们才结束上午的工作。
精心授粉
准确拿捏时间与温度
结束了上午工作的研究员们或步行或骑车来到试验站，站点位于海南省三亚市吉阳区乌石三组的一幢五层小楼内，农科院租用了其中两层，院门口左侧墙上挂着写有“连云港市农科院南繁试验站”黑色大字的白色牌子，院内停着各式各样的电动车，其中有一辆刚买不久的蓝色“宝岛”牌电动三轮车，大家都亲切地称它为“宝马”。
十二点一刻，吃过午饭的助理研究员王德荣驾驶“宝马”，载着刘艳重返水稻基地，开始授粉工作。他们前往上午栽种的母本水稻旁，剪下开花的父本水稻穗头，将其伸入母本未封口的材料袋中，用食指和拇指捏住稻梗来回旋转，将花粉抖入袋中，每株母本会剪下三个左右的父本稻穗进行授粉，再过20分钟左右，会重复此操作进行第二遍授粉。“天气好的话，水稻会在十二点至一点左右开花，天气不好的话可能会晚一点。有时候风太大了，花粉会被吹走，看着花很茂盛，但是花粉可能不剩多少了，所以过15分钟到20分钟左右到达盛花期时要进行第二遍授粉。”王德荣解释道。
十二点四十，太阳当头，阳光格外刺眼，气温达到了28摄氏度，正是水稻的盛花期，刘艳和王德荣戴上帽子，再次踏入水田。为灌溉渠边的六份材料完成第二遍授粉后，刘艳用回形针将材料袋封口，等待结实。忙碌之际，她介绍道：“大概20多天后，打开袋子能看到白色小米粒大的种子，如果后期天气热的话，可能十五天左右就可以了，之后我们会将种子送回连云港种植，等到十月底收成的时候，就可以看到这些在海南培育的种子的表现了。”封口结束后，刘艳回到帐篷内一边整理南繁资料，一边讲述海南育种加代的重要性：“杂交的后代容易分离，一般到七代左右才能稳定，在海南加一代的话在连云港就可以少花费一年，缩短年限，育种进程就会加快，这也是育种水稻大多都要来海南的主要原因。”
甘守艰苦
研究团队十年磨一剑
站在帐篷口向远处看去，四周是重重叠叠的高山，影影绰绰，连绵不断，十几亩的水稻田中只留下五六位研究员工作的身影。
下午三点多钟，忙碌许久的研究员卢百关从田中返回帐篷，坐在空油桶上开始下午的粳稻剪颖工作。只见卢百关一手拿着小剪刀，一手抓着稻穗，手起颖壳落，非常麻利。记者尝试了一下，这项工作是非常精细的，需要有足够的耐心和熟练度，才能为小小的水稻壳做好这项“手术”。
从事水稻育种工作二十多年的卢百关对育种有着深切的感受：“育种学就是遗传、变异、选择，如果不存在变异就很难有发展，所以我们的工作主要是人为创造变异，为选择提供基础。当然，选择也是按照社会的需要进行选择，譬如水稻要在产量大的基础上追求更好的品质和稳定性。不过，要培育出稳定的品种，通常都需要经历十代左右，大约需要我们干十年，这个过程是十分漫长的，所以说育种工作是可以干一辈子的。”无论什么时候与卢百关聊天，他总会露出灿烂的笑容，似乎一切阴霾与困难都可以被笑声化解。
市农科院水稻育种团队一共有16人，在海南完成阶段性工作后，便要在四月底返回连云港继续种植水稻，每年多次在连云港和海南之间往返，但是始终都是与泥土相伴，也正因如此，他们的衣食住行都一切从简。通过和助理研究员邢运高的交流，我们了解到，基地中的小帐篷也是每年来了后重新搭建的，竹竿和塑料布，简单够用即可。
院长徐大勇研究员到基地时总是背着一个大大的黑色公文包，他要么在帐篷内翻阅厚厚的资料，要么走进田间查看材料的生长情况，似乎没有闲下来的时间。“在海南这边工作其实还是比较艰苦的，好在大家重视这份事业，并且能够乐在其中。未来，我们致力于做出一些较大的突破。首先是在产量上，目前我们已经培育出了超过八百公斤产量的杂交水稻，目标是创造出突破九百公斤产量的杂交水稻品种；其次是提升稻米品质，丰富水稻品种，满足大众化和高端化的不同饮食需求，并且尽快扩繁种子，提高种子数量，推向社会，使得连云港市稻米品质获得较大提升；最后，加快推进优质抗病性和环境友好型品种的研究，促进生态环境的改善，为黄淮地区水稻生产提供助力。”徐大勇说。
傍晚六点，田野回归寂静，渠水缓缓流淌，田螺静静移动，虫鸟悄然低语，远方的小帐篷内承载着无数种子的希望和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