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善錞画富春山水序
文 | 王霖
无情者，不得尽其辞也；情深而不以其道宣之者，不能通其志也。缱绻缕结，于昔游旧交、故家巷陌，宛转绸缪而不自已者，善錞也。口舌不足以宣之，因假绘画以摅其孤邃之怀者，亦善錞也。
善錞杭州人，少耽图史，性复喜静，日与西湖为烟霞侣，其情独至，虽张宗子不能远过之。早岁“下乡”，尝客富春，栖谷枕山，木饮篱立，劳歌其事，饥歌其食，用是体富春山水之意独深，每欲以画写其樵踪渔迹、秋壑春田，凡风雨之摧剥，霜露之萧瑟，与夫山月照白，野卉争菲，耕耨暂歇，壶醪或罄，谑笑鳞杂，溪游忘倦，皆其画之所寓也。君盖思兼诗人、词客、画家之笔，而重之以行旅之太息、隐沦之独白、乡人之感喟，一如陶公《归园》、杜老《秋兴》，然后为餍足也。
富春山水，固清奇幽绝，古今文士，眷慕来游，翦裁片羽吉光而容貌之、性情之，故佳什名句，往往留存。罗昭谏谓“冷叠千山阔，清涵万象殊”，此诗人笔下之富春也。吴穀人谓“丝风乍卷，听万竹声中，画眉低啭”，此词客笔下之富春也。文衡山谓“雨过青林，波生碧渚，千峰日照，两岸花开”，此画家笔下之富春也。至若“孤帆天外出，远戍日中昏”，“暮色乍沉山，渔火乱明灭”，此行旅笔下之富春也。“忘情野壑秋常往，无事柴门昼亦关”，“细雨移花扶短架，春风种药㔉长镵”，又隐沦笔下之富春也。
然则富春山水，岂如是而已乎！予生长建德，去富春之渚，水程数十里，井风土俗，固相若也，而民贫地瘠过之，以是予知富春之深，乃不啻善錞。善錞复因是与予推怀感物，每及富春：或究山水之奥，或论画道之竅。又复因是命序于予也。予既肃衣而诺，乃告读者曰：昔段成己以“渭川渔、东市卜、富春耕”并举，殆隐沦之所乐，画家之所美，而乡人之所哂也。夫诗人、词客、画家、行旅，皆不必火耕泽钓；即隐沦、寓公，亦不必食其山榛隰苓a 、芡饭菰羹，严子陵、赵孟淳、杨铁崖、黄大痴之流是也。夫耕者，正五谷而已。耕之者人也，生之者天也，养之者地也。《亢仓子》曰：敬时爱日，埒实课功，非老不休，非疾不息。故稼容足，耨容耰，耘容手，是谓耕道。曏者，富春之耕也，旱则土焦，涝则苗死，望垄负戴，陟阪耘耰，其苦乐不足为外人知，其坚凝，其沉厚，其喷薄，其恳至，其黝暗，其艰辛，其摇曳，其绵延，皆善錞以天心感之受之，悯其荒荒无涯，爱其生生不息，惓惓焉而欲图之写之，仿佛濯足乎春江，对汤汤碧流而日夕倾吐之也。故诗人、词客、画家笔下，一想象之富春耳；行旅、隐沦笔下，亦一想象之富春耳，善錞知之久矣。唯善錞能抟诸家于一手，而以乡人之富春哺育之、润泽之、沉潜之、耕耨之，发其光采而攫其魂魄，然后所得不囿乎形貌物色，而能若是其低徊、深厚、温润、空灵也。
然则善錞笔下之富春，果如是而已乎？彼富春者，固与天地人文同其代谢，虽天地，犹一富春耳。其间夕霏晨雾，尝暂明乎？江流山色，尝暂逝乎？生命之轮囷、历史之岪郁，尝磨砺乎？达于此，然后读善錞之画，始信其关切之深，而有幽悠之问，若屈子之问天也。
善錞恒与予论诗画，于艺术如何反映现实，阐发颇至。然其意又何止于现实关怀而已：其于思也，则欲究天人之际；于史也，则欲通古今之变；于艺也，则欲成一家之言。故其绘画，非人文主义可以概之，尤非所谓现实主义可以当之也。今之现实主义绘画，传移模写、应物象形、经营位置耳，不体其情与思，不得其理与意，信所谓知识图画也。彼非具痌瘝在抱之心，而存思深虑远之度，则与深刻之现实主义格格不入。然而主义云者，吾辈厌之亦久矣。予观善錞之画，于趣味、形式未尝或废，而卒能不矜吾法、不守吾故，牧其意境神韵来归笔端，超越于表相，斥绝于虚无，此之谓天弢也。由是予知其心与笔，不必偃蹇商略，已翩然有慨于形色墨彩，不遗乎审美，不絷乎风格，唯意之所适，故足以传神采、肖物态、抒性灵、写襟思，抵于笔墨语言之奇境，所谓气韵生动、莹润光华者也。忒修斯之船，与庄周之蝶，盖皆善錞之寓言乎！
然则善錞笔下之富春，果富春耶！非富春耶！诗耶！画耶！神耶！物耶！予又安得如善錞者二三人，徜徉乎画中之境，或危坐，或畸语，或默祷，或赓歌，怳若谢皋羽之登西台而祝也！噫，予之所怀，唯善錞了之矣。
展览现场
作品图
富春山 NO.2
严善錞
综合材料
150×100cm
2015
富春山 NO.3
严善錞
综合材料
150×100cm
2015
富春 NO.1
严善錞
综合材料
174×145cm
2015
富春 NO.6
严善錞
综合材料
174×145cm
2015
富春 NO.8
严善錞
综合材料
174×145cm
2015
富春 NO.12
严善錞
综合材料
174×145cm
2015
富春水 NO.5
严善錞
综合材料
175×110cm
2015
富春 NO.11-12
严善錞
综合材料
174×145cm
2019
富春山水 NO.1
严善錞
纸本综合
14×25cm
2021
富春山水 NO.2-10
严善錞
纸本综合
14×25cm×9
2021
富春山色 • 春 NO.5
严善錞
纸本综合
69×168cm
2009
富春山色 • 夏 NO.19
严善錞
纸本综合
69×168cm
2009
富春山色 • 秋 NO.18
严善錞
纸本综合
69×168cm
2009
富春山色 • 冬 NO.35
严善錞
纸本综合
69×168cm
2010
艺术家简历
严善錞
1957 年生于浙江杭州，中国美术学院版画系学士、史论系博士，曾任深圳画院研究员及副院长，现生活于深圳、杭州。
实 境
广东当代水墨的循迹与衍变
主办单位
Sponsor
深圳市罗湖区文化广电旅游体育局
Shenzhen Luohu District Bureau of Culture, Radio, Television, Tourism and Sports
承办单位
Organizer
罗湖美术馆
Luohu Art Museum
策展人
蒋薇
参展艺术家
Artists participating in the exhibition
(按姓氏笔画排序)
(sorted by surname strokes)
王 川、王璜生、王绍强、石 磊、孙晓枫、刘子建、江 衡、严善錞、周 湧、林于思、梁 铨、魏青吉
展览助理
Exhibition assistants
张青、张莎莎
Zhang Qing, Zhang Shasha
展览时间
Exhibition time
2023年3月7日—3月26日
展览地点
Venue
Luohu Art Museum
(深圳市罗湖区南极路6号)
(No. 6, Nanji Road, Luohu District, Shenzh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