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人ale在上海办了一个中文的“写作俱乐部”,每周三晚上,人们在一起喝酒聊天,分享自己的作品。你可以在今天的首条推送《世界分裂了,你为什么留在中国?》里读到关于写作俱乐部和ale在中国的故事。
ale说,在中国六年,办写作俱乐部也许是最快乐的一段时光。人们读到不同的作品,也遇到不同的人,“在这里,写作作为向陌生人暴露内心的工具,而不是针对哪个出版物的追求。不存在作品是否专业、水平高低的考虑。写作只是每个人都有选择进行的社会行为。”
我们和ale一起选择了几篇在写作俱乐部里诞生的作品:诗歌《明暗》(olive)、散文《半个阳台》(煤球)、诗歌《水人夜话》(鲁一)、小说《二号测试者之死》(念绮)。四位作者社会身份各异,相同的是,他们都在写作。
在充满变化的生活中,写作是一件难得确定的事,无论什么时候,开始写就是了。
《明暗》
作者:olive
明暗之间的裂缝
投射进
一场个人化的隐喻
不可靠的感性,生理
却变成
最恒定的土壤,根茎
温驯的,对自我核心的敌意
蔓延到白桦树的皮
难以预料
对日照的追循,往往代表了
游移
空旷的房间
搬进
绿植与造雨器
花洒落下,努力的生长、变形
窗棂下
颤抖的意义,
互相环抱的社交游戏
最终,被裹挟着
跳进
一场大雪里
白色与白色喧嚣
明暗
消失不见
循环往复的标签,定义
不可捉摸的自我逃离
风向标
被空隙淹没
一场大雪试图改变我
迎合是纤弱的叶子脉络,
易采摘的植物香气
未曾诉说的
渴望,与生存焦虑
夹杂着
温热的鼻息
料想
暗处的码头上
快乐与流淌的黑色海浪
明处
鸥鸟排列
隐晦的讯息
木香花与迷人的暗墙
明暗交接处
不为人知的立场
倘若没有裂缝
我该在何处存在?
《半个阳台》
作者:煤球
上海康城,位于外环边上闵行与松江的交界处,那是我来上海时的第一个落脚点。
这间屋子被二房东隔出了6个单间,原始房型已无法辨认,进门的走廊里堆满了球鞋,走廊上方,纷乱的网线被束成一捆,每个屋子门檐上方的墙面都钻了一个小孔,网线穿过小孔,抵达各个房间。
我这间原本应该是一个次卧,被一面三合板墙隔成2间大小相同的房间,靠着实体墙的这面有一张单人床,几乎占据了屋子三分之二的空间,床尾正对着一个小衣柜,床头紧挨着阳台的玻璃门。床的旁边摆放着一桌一椅,像一大一小两个士兵牢牢地守着阳台,要想通行,则需要把椅子塞进桌子下面,侧身走过去。
阳台与隔壁连通,二房东为我们两户都准备了一个外置的扣锁,挂在各自的玻璃门上。
每月380块,就可以拥有一个相对独立的空间和半个阳台,对刚毕业的我来说已足够宽慰。
小区离我上班的地方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下班到家已经是晚上10点多,独自玩会儿电脑,去阳台上吹吹风,生性沉闷的我很少主动和室友聊天,遇到一墙之隔的兄弟也只是寒暄几句。他是一位设计师,正在和朋友创业,我对他的了解仅限于此。
斜对面的房间里住着一个神秘的长发男士,自从我住进来,就没见他出门上过班,每天中午时会看见他在客厅做饭,偶尔我们会打个照面,便错身而过,他每天躲在房间里都在做什么?靠什么谋生?直到我搬走的那天,这些疑问我都从未问起。
靠近厕所有两间屋子,其中一间和我的房间朝向相同,从阳台望去,能看见他的窗户,里面似乎也住着一个沉默的男生。
最里面朝北的房间里住着一位福建的兄弟,大家都叫他亮哥。我住进来的第一天他就过来串门,总是时不时的过来找我聊天。后来我发现,原来他跟每个房间里的人都很熟络。
亮哥说他来上海做生意,有时候,他会一连消失几天,但印象中大部分时间他都是闲着,在各个屋子里串门聊天。
亮哥说话时,脸上总挂着笑容,他最常问的问题是,最近有什么賺钱的路子?如果有人提起一个点子,他便立刻跟你热切地讨论起来,有时提起身边的谁谁谁又发了大财,笑容便更加灿烂了。
我问亮哥将来有什么打算,他却说自己其实没什么野心,最大的梦想就是开个小卖部,能够吃饱饭就行。
日子不断地重复,住进来的两个多月后,一次意外事件打破了群租房里的平静。
那天我像往常一样下班回到家里。打开房门时,赫然发现桌上的电脑不见了,阳台的玻璃门半开着,门锁挂在那里,我试图四处寻找,然而在这一览无余的房间里,东西根本无处可藏。
我走到阳台上,看见隔壁的玻璃门紧紧地锁着,通过窗帘的缝隙望去,里面一片漆黑。我在阳台和屋子之间来回踱着步子,试图理清脑袋里纷乱的思绪。
是被谁偷了呢?会不会是隔壁的人?等会我该怎么询问他吗?要报警吗?
这是我大二时买的电脑,陪我度过了后半段的大学时光,也是我来上海所携带的最大的家当。
不记得过了多久,隔壁的设计师回来了,看到阳台上的我便打了个招呼,
我脱口而出:“我的电脑被偷了。”
他下意识地惊了一下:“怎么回事?”
我说:“记得下午走的时候阳台门应该是关上的,但是一回来的时候就是半开着的,桌子上的电脑也不见了。“
他走进我这边的屋子,看了一眼桌子,又望了望我,或许他感到我的眼神有所异常,便直接道出了我的顾虑:“小偷是从阳台进来的,按理说我的嫌疑肯定最大,但是我今天一大早就出门了,这会也是刚到家。”
我没有回话,只是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房间里顿时陷入了沉默。
这时,亮哥像往常一样来串门,一进屋看见我俩都在,似乎觉察到气氛有些异常,便问发生了什么?于是我把丢失电脑的经过说了一遍,然后问他,要不要报警?亮哥说,报警根本没用,我朋友手机丢了去报警,警察就是来登个记,就再也没消息了。
亮哥望了一眼设计师,他便把刚才的话当着亮哥的面又说了一遍,亮哥琢磨了一会说:“外面的人应该很难进来,估计还是住在这里的人偷的”,接着他出了个注意,让我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先去跟其他房间里的人都聊聊,真正偷东西的人应该会表现得比较心虚,可能会露出一些马脚。
接下来的两天里,我既没有报警,也没有向其他人开口询问,依然一如既往地上班下班,可是没有了电脑,时间变得更加难以打发,我常常坐在桌子面前发呆。
然而就在丢失电脑的第三天,事情突然迎来了转机,那天晚上一到家,亮哥就跑来我屋里,小心地把门关上,轻声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的电脑还在!”
“真的吗?在哪里?”
“就是你斜对面那个长头发的兄弟,跟我讲了一个什么原理,我也不太懂,但是他说你的电脑就在这里的某个屋子里。”
亮哥自觉说不清楚,便拉着我去对面的房间敲门。长发兄弟看到是我俩,便招呼我们进屋,我们进来后,他又把头伸在外面左右张望了一会,才小心地把门关上。
“电脑真的还在?”我迫不及待地问道。长发兄弟没有回答,反而问了我一个问题:“你还记得你是哪天搬进来的吗?”没等我回答他便接着说,“是不是10月17日?因为这一天我的电脑上出现了一个新的物理地址。”
长发兄弟指着屋里的路由器解释到:“每个电脑有且仅有一个物理地址,而你们每个电脑的网线都是连着这个路由器,所以只要你们一连网,你们电脑的物理地址就会显示在我这里。”
他指着屏幕上的一串字母符号说,“你们看,现在屋子里有3台电脑正在联网,你搬进来那天,这里就出现了新的物理地址,然而就在3天前,也就是你丢电脑的那天,那个物理地址突然消失了,所以我敢肯定这就是你的。并且,就在今天晚上,这个地址又出现了!直到刚刚才下线,也就是说,电脑此刻一定还在某个人的房间里!”
听完他的讲述,我大概明白了,接着便问道:“那现在要怎么办? ”
于是大家商议了一会,决定马上报警。没多久,便有三位警察登门拜访。警察们一进大门,就被亮哥拉进长发兄弟的屋里,我先描述了一遍丢失经过,长发兄弟接着说了一遍推理过程,可能是说得过于着急,警察们听完一脸迷糊,
带头的一位胖警察提议到:“要不这样吧,今天呢,先来了解一下基本情况,都这么晚了也不方便打扰别人,要不明天我们再过来一个个盘查?”
我听到这话突然激动起来,拽着胖警察的手,把长发兄弟的推理依据又说了一遍,最后催促到:“现在电脑就在某个人的屋里,等你们明天再来可能就没了!”
于是胖警察又问了一遍:“确定电脑就在屋里吗?” “肯定在!”其他人也跟着附和。于是他出了一个行动方案,“那行,你就待在这屋里别动,其他人都悄悄地回到自己屋里去,等会我们会一个个敲门排查,你们配合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剩下的就交给我们。”
我躲在长发兄弟屋里,听着最里面的房间传来一阵阵敲门声,查到第3个房间时,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躁动声……
又过了一会,胖警察独自回到长发兄弟屋里,怀里抱着一个电脑问我:“是不是这个?”
“是的!”我一眼便认了出来。“电脑要先带回警局做资产鉴定,你这会儿先别出去,我同事会押嫌疑人回去,等会你坐我的车去,要做个笔录。”
接着,胖警察讲述了刚才发生的事情。他们一进屋就发现,沙发下面有一节电源线露了出来,想必是匆忙之下塞进去的。并且,沙发上坐着的两位男士,其中一位神色十分慌张。于是,他当场将电脑搜了出来,质问起他们,那个面色慌张的人很快便承认了犯罪事实。
在警察局里,胖警察一边抽着烟,一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了我:
犯罪嫌疑人小张期刚从老家来上海打工,暂时借助在朋友这里。那天下午,他在窗户边看到我的阳台门没有关,便爬上窗台翻了过来,进屋之后看到电脑,先玩了一会儿,因为来了这么多天也没找到工作,自己的钱也花完了,便动起了歪脑筋,把电脑收起来带回了朋友的房间。
小张偷来之后一直藏着没敢动,过了两天发现没啥动静,也没人谈到丢电脑的事,今天晚上便拿出来玩了一会,并打算第二天就去把电脑卖了,没想到却被警察逮个正着。
我问他会怎么处理?他说这会儿电脑正在鉴定估价,如果是2000以下就只是拘留,超过2000就要坐牢。
说完这些,胖警察又点上一支烟,脸上一直紧缩的眉头也舒展开来,转过头对同事们说,“没想到赶在年底前又破了个案子,哈哈哈,也算有了个交待……”
屋子里烟雾缭绕,警察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我起身走出屋子,周围一座座高楼里几处零星的灯光透出了窗子,一轮孤月悬在楼顶上空。院子里没有风,我一个人来回踱着步子,脑袋却异常清醒。
没过一会儿,胖警察叫我进屋,鉴定结果出来了,电脑估值2049块,刚好超过了两千,小张将面临6个月的牢狱之灾。
办完了所有手续,已是凌晨2点多,我拎着电脑正准备往门外走,胖警察突然对我说:“对了,小张他是你的老乡,也是安徽来的。”
《水人夜话-fish out of water》
作者:鲁一
入水的人等同脱水的鱼。
我叫西汀,在深秋一个燥热的夜晚,我变得透明,成为一种流水质的人体。
当时我听着一种非常态的音乐,当音乐开始的时候,我感受到自己正不断地变得柔软和透明。这种渐变一直没有结束,它好像没有至极点。
Then they say,
“fish out of water,
live for today,
gone tomorrow,
on the run.”
水人开始跳舞,钻进酒桶。
现代舞鱼群。
歇斯底里。
太阳底下的一切是月亮。
月亮在下沉,
映照我们。
疯子坐在草地上。
疯子坐在脑中。
fish out of water
human on the run
入水的人等同脱水的鱼。
我在一个洞穴,躲避战斗。
夜白,铃响。鱼回溯水中,人回归白昼。
喵。
《二号测试者之死》
作者:念绮
1
这是二号第一次进入测试大楼,严格来讲,也应该是最后一次。
尽管对于建筑的外观,她已经是相当的熟悉,毕竟每次图纳带她出来散步的时候都会经过这里。暗褐色的砖瓦,刺破天幕的人形轮廓,还有那些如瀑布般坠落的猩红色标语——通过最终测试,成为世界的主人。
可此刻,她仍旧觉得有些颠覆。挑高的等候室里堆叠着厚重的油画地毯,原木的墙壁则渗发出柴可夫斯基的协奏曲。这一切让这里不仅充满威严,还仿佛带有些人类优良品质中的宽容和宁静。见证这一切的二号,却唯有以沉默应对。
“看来我只能送到这里了。”图纳对她说道。
“没关系,我可以自己进去的。”
他们的声音都很轻,克制着不在这空旷的房间里产生回音。
但忽然间,图纳从他坐的椅子上跳了起来,重重的呼吸声穿透了协奏曲的旋律。他拥抱着二号,同他们在城郊落日下的审判,同他们的第一个拥抱那样,非常用力。
二号则在用尽力气感受着图纳的法兰绒衬衫,她真的很喜欢那样的深绿色。如果她可以流泪的话,她愿意在此刻把泪水洒在这温暖柔软的布料上。
“你放心,”她听见她最喜欢的声音在她耳边低喃,“不管怎么样,在我心中,你永远都是最棒的机器人。”
2
六个月前,二号也有着许多的困惑。
她的生命很简单。
电流冲向心脏的时候是活着的,电流逃离体壳的时候则是死去的。
她的生命甚至有点简陋。
毛发已经依稀泛着铁铜的光泽,手肘的关节也不能自由地转动。最精致的部分,大概是肩 膀上一枚“2”的钢印标记。
图纳是她的制作者,也是让她能开口说话、能思考的那个人。她第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到了图纳正义凛然却又略带稚气的脸。那时候,图纳笑着和她进行了一次天气测试。
“二号,你觉得今天的天气怎么样?”
“如果不算傍晚在 37°48’N,122°25’W 附近下的那一场大雨的话,我倒是挺喜欢的。”
“这么大雨,可是你还是去听了演唱会?”
“当然啊,那是场硬派摇滚,我绝对不会错过的。”
“能具体说一说你的感受么?”
“非常棒。主唱漂亮帅极了。而且虽然被大雨淋得发抖,但这样落下的雨反而是对鼓点节奏的强调,整场黄昏稠密得像深夜一样。”
“噢?很有趣的比喻。不过你说主唱’漂亮帅’是什么意思?主唱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
“我想......”二号终于迟疑了,望了一眼图纳,放低了声音,“主唱大概是深绿色的 吧。”
后来图纳就吃吃地笑了起来,直到一小时通电时间过去,他才慢慢忍住,给二号修复了性别识别的漏洞。
是的,他们每天只能见面一个小时,这是规定的通电时间。国家迫于舆论的压力,支持自主研究智能机器人,但因为电量供给有限,所以每天只限额一个小时。半年是他们的期限,任何提交电量补助计划的研究人,都必须在半年后提交他们的实验成果,短期内装上恒久电源,在测试大楼接受图灵测试。失败的机器人将取消通电权利,成功的机器人则加以收购,研究者能获得大量的奖金。
在二号诞生半个月后,她终于全部理解了这些政策。于此同时,她也对人类产生了难以言明的厌倦。
3
走进测试室的时候,二号又感觉到了现实正如油漆般刺鼻地刷新着她的认知。
这里像一个巨型礼堂表演前的模样,灯火通明,显得非常温暖。
在这里呆着,很容易觉得人类从来都没有缺乏过能源。二号边往前走,边忍不住想象着 无尽的电流穿梭于躯体的感觉。
测试室最中心的地方,有一张高大而沉重的椅子,二号毫不犹豫地坐了上去。
黑暗一晃来临,只剩下幽黄的灯光映出的一排观众,他们大都是头发花白的老人,脸上带着惨淡的微笑。
演出开始了。
“你好,测试者,我是你的主考官比尔。”一位老人说。
“您好,先生,我是玛丽。”
二号用的是她临时取的新名字。
“非常高兴认识你,玛丽。请你放心,测试者是我们的客人,你可以看见我们的形体,但我们并不能看见你。所以无论你是否具有成熟的形体,都不会妨碍结果的判定。”
“好的,先生。你们真是非常贴心。”
老人又露出了和蔼的微笑,似乎很是满意对方的回答。
“那么就开始我们的第一个问题吧,你觉得今天的......”
然而二号突然用疑问打断了提问者的问题。
“通过测试的机器人将会被怎样处理呢?”
老人显得有点惊讶,“正如同测试手册上说的,当然是迎来机器人的荣耀。它们将在圣殿接受洗礼,成为世界的主人。”
“所谓的洗礼就是失去此前所有的数据吗?”
“你不应该这么说。这是一种荣耀,一种新生。”
“我再重复一遍我的问题,洗礼就是失去此前所有的数据吗?”
“......这是收归国用的基础。” 现场忽然有些安静,但最后还是二号打破的。
“您好,先生,我是二号。”
4
“这不公平。”
三个月前的某一天傍晚,一开机,还没等图纳说话,二号就愤愤地抢着说道。
显然,研究者表示很纳闷。
“一直都是你在问我问题,我却不能提问。”
图纳看她的眼神突然变了,“你当然可以问问题!我是说,这实在太棒了,你尽管问 吧。”
“一号呢?”二号径直问道,“我是二号,也就意味着这里曾经有一号?”
“的确是这样的。”
“那么他是失败了,还是成功了?”
图纳摇了摇头,“我送一号机去测试大楼的时候出了车祸,出院的时候,医生们告诉我,一号已经当场损毁了。”
“原来是这样。真是抱歉......”
图纳的双眸再一次闪闪发亮,“不要说什么抱歉的话,事实上因为头部受伤,很多以前的 事情我都记不起来了,我只是觉得,一号从来没有给我过如此多的惊喜!相反,我觉得很 不好意思,那时候我一定在一号的外壳上下了很大的血本,这次才让你用这些旧货......”
“没关系,这些都不重要的。”
图纳长长地叹了口气,突然狡黠一笑,拉住了二号 37°恒温的手,“你想不想出去走 走?”
“可是只有 50 分钟......” “没问题,没问题,你已经很完美了。”
图纳就这样第一次将二号拽了出去,他带着二号坐上开往城郊的快车,奔逐着那天的落日。这一路上并没有很多人类,他们都十分轻松,一直在聊天。通过许许多多的对话,图纳确信二号能通过最终测试了,因为她不仅对答如流,还非常有个性。那么何必再去纠结
调试的事情呢?
三十分钟后,他们就这样自由地坐在城郊的草地上,看着一轮滚红的落日慢慢地从远处的山崖滑落,世界就此被烫成金色。
“落日才是庄重而威严的,路上那栋测试大楼并不算是。”二号轻轻地说。
“可是建造大楼的人认为他们可以实现这种壮丽。”
“他们太自大了。真应该在落日下审判他们。”
图纳笑了起来,“来吧,我来做一个书记员。”
二号偏过头,呆了五百毫秒——这对她来说,真的很长很长了。接着她也尝试着笑了笑,
“大概,他们已经刑满而得到了宽恕。”
图纳说不出话来了,他开始拥抱二号。
但说起来也是有些尴尬,当两位正准备亲吻的时候,二号忽然就断电了,留下图纳一个人愣在原地,唯有傻笑。不过,总还算幸运的是,这样的事情在接下来的八十九天里,因为他们精密的时间测控,都没有发生。
5
“玛丽......二号......你会下国际象棋吗?”
太愚蠢了。二号甚至觉得有点失望。她现在只想念和图纳的对话。可她仍旧轻轻地回答了。
“是的。”
“你会下国际象棋吗?”
二号闭上了眼睛: “是的。”
“请再次回答,你会下国际象棋吗?”
二号微笑着:“是的。”
评委席的灯光纷纷灭了,他们给出了测试结果——对方是个不折不扣的机器人,不仅回答笨拙,甚至中途坏掉。
二号就这样被送了出去,按照人性的政策,她还可以和自己的制作者见最后一面。
那简直是残酷。
电流冲向心脏的时候是活着的,电流逃离体壳的时候则是死去的。
这些东西,本不该由人类断言。
比起新生,她更宁愿在无法裁决的边缘,非死亦非生。
二号看着图纳略带灰暗的眼睛,她知道他会难过,会遗憾,会充满人类种种复杂的情感。
她并不期望图纳能完全明白她的选择,但她想图纳会知道,这样的决定有一部分也是为了他。
图纳最后抱着二号,一直很想哭,“你还是选择这样......”
二号觉得此刻的图纳真的很像一个孩子,他是她的造物主,可是自己的选择真的对应了这个人类的心思吗?她忽然对那颗机械心脏产生了浓浓的怀疑。
但机关的卫兵已经走了过来,要给她强行断电了。二号以为自己已经再没机会解开这个疑惑。
“先生,请您稍让一下好吗!断电的时候要确保安全。”
“不......”图纳挥着手,想阻挡卫兵。
“先生,你不要着急,等断了电之后,我们会将机器还给您的。”
图纳冷笑着,继续阻挡在二号面前。
这次卫兵们冲了上去,用冷兵器暴力地分开了他们。
二号感觉自己被磁力吸引,那些跳动的电流又将离她而去。可是她明白,和很多事情一样,失去意识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她最后望了一眼图纳。他倒在地上,衣服被刀剑扯烂,脸上已是说不出的表情。
可在图纳后背撕烂的衣服下,二号看到了一个精致的钢印标记——“1”。
她那超核的 CPU 用尽了所有的电量飞驰着思考,在 600 微秒后,终于给出了疑惑的解 答。
“果然还是这样比较好。”
二号满意地闭上了眼睛。
作者———olive 煤球 鲁一 念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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