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个人两次确诊癌症,每一分每一秒都清楚地感受到生命的消逝。
如果与此同时,他看到世界发生剧变,试图抚慰所有人的不安,却又受困于日益衰弱的体力。
你觉得,他会怎么做?
坂本龙一给出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在他的生命谢幕后,让我们点一首《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和教授说晚安。
去年12月11日,两次患癌的、已经70岁的坂本龙一,举办了一场线上钢琴独奏音乐会。
已经无力再举办一场完整的音乐会的坂本龙一,用事先录制的形式,为全球听众献上了最后的演出。音乐会上,坂本龙一瘦到脸颊凹陷、青筋分明,却仍然会在演奏到精妙处,露出熟悉的微笑。2022年,这个曾经精神饱满的老人已经与癌症共生了八个年头,面对他瘦弱的侧影,所有观众都为之动容。世界停滞也好,重新向前也好,他都会坐在钢琴前,对我们弹起那段熟悉的旋律,直到生命最后。与临时学习民乐,用仅仅两个星期完成的《末代皇帝》中的45首配乐,和那首久负盛名的《雨》。钢琴悠扬的《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是听众们对他的初印象,但配乐之外,他也是一位的跨时代音乐先锋。
他26岁成立了前卫时髦的电子合成乐团YMO,极力避免千篇一律,尝试多样的音乐风格,对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电子合成运动有着开创式的世界影响,被称为“昭和时代最负盛名的日本乐队”。YMO(Yellow Magic Orchestra)专辑封面硬币的A面,坂本龙一是才华横溢的音乐家,从电音到古典样样精通,临时抱佛脚的作品,也能拿下奥斯卡最佳配乐。这位被视为日本文化领域代表的音乐家并没有给自己冠上任何头衔。他曾在不知名的地下酒吧,兴之所至弹起一架走音的钢琴。也曾在采访中兴致勃勃地分享自己的缺点,生怕沉重的盛名之上,再增添任何过度的赞誉。这一刻的他,不是享誉世界的艺术家,只是一个热爱音乐的普通人。也正因为他太过清醒,乃至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的软弱,和他拥有的巨大影响力。所以,他反而变得坚强,给自己划定了一条线,让自己守护原则,坚持到底。可惜的是,坂本龙一有着被上帝选中的音乐才华,但却没有被上帝选中的身体。2021年1月,他时隔7年,公开第二次确诊癌症的消息。面对命运的玩笑,他并没有选择成为与肿瘤抗争的斗士,而是坦然地、用近乎从容的态度面对病毒的磨刀霍霍。正因为看得到终点,所以才需要珍惜每一分每一秒,所以更了解自己要奔赴何方。2011年,日本爆发9.0级地震,坂本龙一立刻前往地震现场,试图修复受损的乐器。海啸在一瞬间呼啸而来,溺水的钢琴走了音,但在生病的坂本龙一看来,它得到了大自然的调试,发出的音色十分美丽。身体和心态的变化,让他更加关注之前不曾注意的美,用新的视角看待这个世界。坂本龙一将这架本该被丢掉的钢琴做成了一件艺术品,在会展上与纽约的昂贵钢琴共同演奏。弹奏着将全世界的地震数据压缩编程得来的乐曲,海啸钢琴成为了灾难的纪念,与人们感知地球晃动的载体。海啸钢琴的音色未必真的优美,但对坂本龙一而言,最重要的是在灾难洗礼后,钢琴中体现出的坚强。在坂本龙一离开我们的现在,我们再回过头,忍不住发问:坂本龙一曾经说过:“所有的一切都像钢琴发出的声音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失去了声音,因此面对灾难时所承受的、让自己感到无力的事,我也珍视它。” 我们都经历过生活的停摆,经历过灾难当头,却无能为力的渺小感。当我们听坂本龙一,感受到的不仅是音乐中的婉转或激昂,还有坂本龙一对苦难的铭记,与在低谷期的自己共振。
后来,日本大地震中的幸存者,也去了海啸钢琴的个展。她想起灾难发生的当下,她像是遭遇了摄魂怪,浑浑噩噩地,暂时失去了对情绪和美好的感知能力。直到七年后,再次见证灾难的造物,她才意识到,历经苦难的生命,可以在千锤百炼后重生,然后成为一件这样震撼的艺术品。钢琴音随时消逝,坂本龙一一直向往着那种持续不断,不会消散的声音,向往着一种永恒。而在现在,世间每一位挺过了风浪的普通人,都会记得坂本龙一,都会在他的乐曲与故事里把自己锻造得更为坚强。
生命不曾停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