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晚上好,我是十年。
从首次作案残杀第一位受害者,到最终被警方抓获,绞刑处决,在2000年8月到2001年7月这不到一整年时间里,就至少连环杀害16名女性性/工作者的伊朗建筑工人赛义德·哈纳伊(Saeed Hanaei),身份暴露被捕之前,便因见诸报端的事迹,被坊间和部分媒体封为扑杀‘臭虫’的“蜘蛛杀手”
而在落网待审期间,高调以“我乃以神之名清洗社会毒瘤”而自辩的赛义德,更因“悲壮色彩”被奉为‘圣徒’‘圣蛛’,受到很多民众、机构和宗教组织的上街支持,作典型宣传,乃至筹款用作民事赔偿,力保脱罪,
而直至,赛义德被揭发,其与被‘处决’的受害人实则生前存有性接触之实的消息,披露而出后,那些主张脱罪的保人派的声音才悻悻散去,随即法庭也快刀斩乱麻的以绞刑判决,求得这场令人发指的闹剧尽快平息。
在今年的戛纳国际电影节上,聚焦改编自这一真实罪案的影片《圣蛛》入围主竞赛单元,并夺得最佳女演员一奖,
从赛事结果和阅片经验来看,我们都可猜想出本片即是一部女性视角切入,走大女主路线的剧作,
没错,因为无论是现实还是故事,蜘蛛杀手的落网,都不单只是伊朗警方的查案结果,而恰是侥幸逃脱的女性受害者事后的检举指认……
由此,诚意且具有野心的本片就带领观众用超广角,多视角,纵览这场轰动罪案中,杀手本人、杀手家庭、社会公众、执法单位、及多位被害者的丑恶和遭遇。
《圣蛛》
Les nuits de Mashhad
全片开场,单刀直入,以纪录片式的跟拍镜头,对准受害主体的“站街”日常,随即这位被选中的站姐上了凶手的摩托,而抵达凶手家附近时,凶手以“防邻口舌”为由,要求被害人遮罩头面,只好照做的站姐刚入楼下门洞后,觉感出异常,要取消交易——
这其实是比较厉害的一点暗示,因为这名站姐是本片叙事中第一顺位受害者,但不意味她是凶手手下的第一位受害者,她可能早已听闻了多起站姐遇害抛尸传闻,侧面说明这一行的高危和无奈,
但为时已晚,尽管站姐以“家有幼孩”求饶,凶手还是在楼道内就将其残忍勒死,随后用家中客厅的地毯卷裹尸体(滑到上面,再看一眼本片海报设计,绝对脊背发凉,即:享誉全球的中东的地毯文化,成为命案中的裹尸布道具)
之后,凶手再将尸体绑在摩托车后座,拖去荒郊山崖抛尸,而尸体向下滚落的同时,镜头却不断摇升成航拍视角,呈现这座城市网状的道路规划——
从符号角度来说,响应了“蜘蛛杀手”的名号,也暗喻了整座城市即是一张蛛网,或换句话说,推崇蜘蛛杀手的城民人人也都是蜘蛛杀手,……不得不说,开场堪称剧本写作的教科书!
正因此,身为外省调查记者的女主,前来走访调查这起持续上演在所谓的“圣城”马什哈德境内,本应引发警方重点追查,却并未引起警方重视,有着巨大新闻价值,却又无本地报社和男性记者职责跟进的恶性连环杀人案!
女主饰演者扎拉·阿米尔·阿布拉希米,曾是伊朗著名演员,因私照被泄,遭到封杀,远走欧洲发展,在今年同届戛纳影后之中,击败《分手的决心》的汤唯,加冕成功,某种程度上,她和汤唯的境遇,有共同之处,
有阻力,是可想而知的,而所谓的“境//外//势//力”竟也是相对的——
当外省人女主托人带她去采访法//官时,她遭到了法//官的奚落和施压,被对方认为是制造耸动消息,扰乱本地治安的投机分子,怒斥其为无耻之徒。
而在和警//方打交道的初次,对方意外的表露出充分的支持,愿意提供案宗给女主查阅,但却又临时变卦,见女主没什么表示,索性以“怕领导不悦”推诿要脱岗约在私下见面,
结果,带着公文包到女主租住的旅馆再次见面时,本性暴露的他,暗示女主进行肉体交易,当场回绝的女主,遭到恐吓羞辱,那情形甚至假使女主不予以严厉拒绝,或气场更弱一些,后果可能都是不堪设想的,
从符号道具上,警//方带来的那个未启的公文包,却反向成为女主捍卫自己身体尊严的象征。
而女主应对警///政系统的遭遇,生动的解释了当地和整个社会的沉默,但她没有动摇站出来的决心。
与此同时,凶手的猎杀也仍继续着,在妻子和一对儿女周末回娘家暂住之夜,钓猎物回家中施害,依旧是写实无比的、凶手用以受害者本人头巾(不言而喻的宗教色彩的‘处决’手法)所上演的勒杀戏,想来导演不仅是为了叙事风格统一,也是对受害人的尊敬——
因为现实中,她们死的太悄无声息,无足轻重了,事件中她们被剥夺了人的价值和本质,在民众眼中死去的仿佛只是蟑螂、蚂蚁,任意害虫……
受害人绝望狰狞的眼神,仿佛是导演用来专下没心的人,叫好的人
但不同的是,这一次的凶手,忍不住猥亵受害人尸体,暴露的自己根本没有内心所标榜和认同那样,是个圣徒在提前信道,清洗脏徒,
更戏剧性的是,带着儿女回娘家的妻子,自己折返回家取物品将丈夫堵个正着,凶手只能慌乱铺盖掩尸在高脚沙发下,而平日孩子在家缺乏空间的妻子,也向凶手发起夫妻生活,
于是,凶手一边男上位“合拍”妻子,一边望着暗处从毯子内露出的受害人的一只脚的镜头,构成了全片最类型片拍法,最毛骨悚然的一幕。
凶手与一对儿女首场互动戏份,被导演设计同样精妙:
先说小女儿,当她看到爸爸照例跪地磕头晨祷时,顽皮的她从身后环住爸爸的脖颈,随着凶手的一起一伏而上上下下,颇为自在,
但其实这也暗合了凶手惯于身后袭击勒死女受害人的动作,而这些受害者也是别人的女儿,男主的晨祷仪式是那样讽刺,
而青春期的儿子就没那么好运了,当他一脚足球踢中了凶手父亲的后脑脖颈区域时,每每攻击受害人相同部位的凶手,一下子有了应激反应,像见红的疯牛一样抓儿子,要不是儿子跑的快,妻子阻拦,小儿子下场一定很惨,
结果是,凶手事后当场湿红眼眶,令母子俩错愕不已,这鳄鱼般的眼泪,是凶手仅有的‘人性’时刻,他联想到了死者们,也体现了欲罢不能的痛苦,换句话,他直至杀掉16人才被捕归案,除了他的罪恶,社会司法也有难以推卸责任。
不得不说,导演每一处情节设定,都能够深化人物和故事,在猎杀第三位受害人的过程中,对方表现格外主动,反倒弄的凶手借口夺去卫生间,清洗被碰触的皮肤,祷告“清洁者自清”,刻画出了他走火入魔的宗教信仰……
而相比前两位见势不对试图临阵脱逃的受害人,这位膀大腰圆的站姐,显然是浪费了逃生之机,但这个角色的意义在于,她在反抗时中伤了凶手的虎腕,为之后女主从凶手手下成功逃脱,制造了优势,
其实,这本身就像是一种代价的可视化,从来都是前一个死者之死,提醒后一个死者,直至有人成为幸存者。
于是,险些成为第17名受害者的女主,成为了终结者,她唯一可信突破之法,就是以身犯险的扮作站姐,反向钓鱼凶手,
几晚之后,她终于等待了凶手的摩托,比起其他受害者,女主在上车之前,就直觉确认凶手的身份(已知关于凶手的唯一信息就是:骑摩托,但话说回来摩托也是本地最普遍不过的交通工具)所以女主的唯一优势便在于,她的直觉,并因而筑起高度防范意识,
结果,在她入门遭遇故技重施时,其迅猛的用匕首吓退凶手,同样也施展了之前她所重复演练过很多遍的,一经录音到凶手动手现形,就持刀吓退凶手出逃的计划,
不过,狡猾的凶手在开门时,挡掉了女主的匕首,而就像上面所说的,当再次被扼住喉咙时,女主通过前一位站姐留给凶手的手伤反制,逼得就范的凶手将自己锁入卫生间,最终出逃成功……
然而,在传统叙事中,随凶手的落网的戏剧高潮意味着故事收尾,但在本片的剧作结构编排上,这只是第二幕戏结束,
第三幕的整个40分钟,聚焦反映了凶手落网之后的群魔乱舞——
有民众自发集会到法院外举牌喊麦,要求释放凶手;
主动请求出战的代理律师建议凶手以战后心创,精神失常作无罪辩护(现实中,凶手确实是参加过两伊战争的退伍兵)
确实不能否认,这也是因素之一,反战应是人类共同目标
最不可思议的是凶手妻子的反应,或许是出于同样疯魔信仰,或许出于一损俱损的夫妻共同利益,她竟咬定丈夫就是英雄,并积极奔走宗教组织筹款,试图以民事赔偿判决救夫——
事实上,受害者家人因惧怕丢脸、排挤、报复,根本就不敢“认女儿”,压根就没有受害家庭诉讼,只有公诉,但若私下获得受害者家庭出局谅解书,有利判决。
最令人窒息的是,处在青春期,有着朴素价值观的凶手儿子,在街坊的反应中,迷失了善恶,甚至有了成为名人之子的狂热错乱认知,
当然,被民间妖风吹飞的还有凶手本人,他甚至幻见了法///官和监///狱/长到狱中探访安抚他,并告知他即便真判他绞刑,也会为他玩一出偷天换日,保他隐姓埋名,继续他地下圣徒的事业,
而尽管这一桥段,有明显的臆想色彩倾向,但一路走来,见证太多黑白颠倒,正义沦丧的观众,很容易也迷失难测这情境的真假。
人性、法制、天理,一切都只待判决生效,行刑当日检验,勇敢的女主到场送凶手最后一程,旁观行刑,也正在女主的‘提醒’之下,狱警想起来凶手除绞刑之外还有100下的鞭刑,
而这一桥段,再次让人失望透顶,感受到弄权——拥有执行权的狱//警在职能范围内,以鞭打水泥墙,免打凶手的操作,表达了他对凶手的认可,换句话,伊//国的女性和法制的命运秩序,就掌握在这样的公//职//者手中……语言已经无法表达出无奈和愤怒。
所以,尽管因被曝光与受害者实则发生肉体关系,继而被拥护者弃保并终判处侥幸的凶手,直至在绳套脖子才清醒过来痛哭求饶,但这却不能使人感到舒畅,感到正义得到伸张——
因为至死仍有人在暗中弄权护佑支持他,且与其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不如说凶手,打着狂热圣徒之名口嫌体直,彻头彻尾的自作孽不可活。
值得一提的是,本片的结尾其实参考了2003年出品的蜘蛛杀手一案的纪录片《然后蜘蛛来了》
在这部纪录片里,凶手的儿子竟然当着镜头,表演父亲是怎样用家中地毯卷盖死者尸体的……
而本片之中,导演在复刻这一场面时,更安排了少不知事的凶手的小女儿,以游戏之名,被哥哥拉来配合扮演尸体,讽刺意味更足,也更令人脊背发凉,
话说回来,细思极恐,无论是儿子目睹过父亲真的如此处理尸体,还是小孩有表演型人格想象效仿父亲的行径,任意哪种事实猜想,都是都令人不寒而栗……
比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