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集体的时代,中庄于家北坡大队有五个生产小队,种的庄稼也都基本相同,农作物不外乎地瓜、小麦、玉米。大队把全村的土地分为一至四级地,基本均匀的分到各个生产队。一级地自然是最好的“洼掌地”(当地方言,意思是地势平坦、土质土层较好的地块),都是用来种小麦、玉米的。而三四级地,基本是些地块零碎、土层薄、不怎么长庄稼的山地。
古有农谚:白露早,寒露迟,秋分种麦正当时。咱沂源这地方,秋后收了玉米,紧接着,便是种麦子的时候。刚刚收获了黄灿灿的玉米,生产队场院里堆满着一垛垛的玉米莴子(wò zi方言,玉米棒外层皮,当地还叫“棒槌莴子”),还没来得及晒干、收拾,便又开始忙碌着砍玉米秸、刨栅子(玉米根),把地里收拾的干干净净。
然后是上粪,生产队的社员们每人赶一辆小推车,前后十几辆,浩浩荡荡,也有挑着“粪挑子”的,排成长长的队伍,绕行在山间小道上,甚为壮观。虽然效率很低,但是规模和气势却很大。经过十几天的努力,地里如馒头般的粪堆星罗棋布于整档子地,随后,这些土肥便被社员们一锨一锨均匀的撒到地里。
这时便要开始犁地松土了。扶犁把的可既得是生产队里有力气、手头有数,还得是会赶牛的老手,随着他一声声的“嗷嚎、嗷嚎”声,还有他不时挥舞着鞭子发出的“啪啪”声,耕牛依旧慢悠悠的在地里来回的耕作着。生产队长不时指挥着其他社员们在后面手持䦆头,将太大的坷垃土块敲碎。
经过近半个月劳作,种小麦的地准备好了。那时播种用的是木头耩子(jiǎng zi,即耧车,播种用的农具,前方由人牵引,后面有人把扶,可以同时完成开沟和下种两项工作),耩子两边伸出长长的“拉杆”,后面的耧斗子便是耩子的关键部位,耧斗子上安有拔籽蛋、拔籽钎和定籽板,这是控制一亩地小麦下籽量的调节部件,前边拉耩子的一般是年轻的女社员,而扶耩子的则是非常有经验的,多年考验出来的老农,而生产队长大多也是种田的好手,有时候则由他亲自扶耩子。扶耩子可是个实实在在的技术活,直接决定播种的疏密度和来年麦子的收成。扶耩子的候选人很多,队长会在脑子里把这些人一遍遍地过,最后选出最好的几个人,选上的兴高采烈,选不上的垂头丧气。
那时生产队都有木工组,主要是帮着社员制作桌椅板凳、安梁装窗啥的,而最主要的也是维修生产队的农具。随着木匠几天的修整,陈旧的木头耩子焕然一新。
秋分前后,寒意一天天临近。随着队长一声令下,麦播开始了,各生产队的社员们便一齐扛出耩子,提着麦种,展开播种。人们到了地里,便将几张耩子一字排开。扶耩子的工作既光荣、又实惠,别人挣八分工,他能挣十二分工,因为他既要掌握一耧与一耧间的间距,又要考虑每亩的下籽量,还要保证播进地里的小麦种子均匀。扶耩子的老农为了保证播种质量,双手不住地摇晃着耩子,以使小麦均匀播进地里。
那时,没有化肥,就靠土地自身的肥力和散施的农家肥,所以,小麦行距约为六寸(20厘米),每亩播种量20-28斤,小麦产量也很低,1954年之前的时候,亩产不到100斤,以后慢慢亩产到了100来斤,不到200斤。而绝不像有了机械化作业后小麦行距3寸,亩播量达到50斤左右,加上种子、化肥的广泛使用,小麦亩产能达到1000斤。
小麦播种到半晌午,人困牲口乏,大家席地而座,就在这休息的空当,一些年青人也不消停,掰手腕、扭勾勾,耍升级、压骡骡。虽然人们那时吃的是“窝窝头”、高粱米粥、玉米糊糊,生活贫困,但人们的精神世界却丰富多彩。
中午到了,队长发出了收工的信号,人们卸掉牲口,把耩子放在地里,把牲口牵回生产队的饲养院吃草料,以保证牛儿下午保持充足的体力干活,人们便都回家了。生活好一点的人家,中午能吃顿白面条子,而生活差的只能是啃“窝窝头”了。不管吃什么,下午出工的时间一到,大家又牵着牲口出工了,一直种到太阳落下西山,一把耩子最多也只能种3-4亩地。
晚上,在家里烧上一锅热水,用肥皂洗头发,条件不好的人家连肥皂也没有,把头伸进盆里洗去一天的尘土。饭后,女人们就着煤油灯捻着麻线、纳着鞋底,孩子们或者听大人们讲故事,或者在院子里打着用木头自制的陀螺(当地人称“打懒老婆”),或者三五个的孩子聚在一起玩摔纸牌,赢了的,对方的纸牌便归了自己。
十余天过去了,各生产队的麦子就已播种完成,只等着麦子发芽,入冬后再捂上一场雪,来春要是别遇上春夏大旱,这收成就算是有了。生产队长可是极有责任心的,他操心着来年麦子的收成,这关系到整个生产队社员们老老少少的口粮。于是,生产队长就会时不时的到麦地里转上一圈,倒背着他那双粗大的手,观察着地里麦芽的冒头和发芽情况,预测着播种的希望,盘算着麦子的收成,编织着歉收的忧愁抑或丰收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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