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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读者收集编辑：楚润雅雨
我，85后，在北京一家知名的人力资源公司做猎头主管。相信很多人看过胡歌的那部《猎场》之后，认为猎头是一个高大光鲜的职业，接触的都是各行业的精英。其实你们错了，这行说白了还是销售，是个“赎卖焦虑”的行业，在高佣金背后带来的是更多的焦虑感与紧迫感。我已经失眠多日了，每一套“狩猎”方案都被上层无情地否定打回，整个运作团队都已经停顿了下来。这是场特殊的狩猎，也是一场特殊的人才争夺战，开出的价码之高，可以说是行业罕见。一家跨行业的食品制造公司想要猎取行业里顶级的营销人才，而我们找到的候选人正在一家食品制造龙头企业任营销总监，年销售额数十亿元。两家企业的差距如此之大，想让候选人放弃自己的现在位置，投奔一家刚刚跨行业的初创公司，这对任何一个猎头来说都是一个不小的挑战。我和团队“狩猎”了几个月，这个叫赵倩的候选人是复旦大学毕业的高才生，精通营销和财务管理，是个极为难得的人才。对于我邮件和中间人试探性的接触，她显得异常冷淡，几乎不给任何谈下去的机会。不过这也情有可原，毕竟我们没有拿出足够吸引她离开当下舒适环境的东西。我反复研究着这位候选人的资料，希望能从中找到突破口，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为了表达诚意，东家的价码也不断地加高。赵倩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呢？她在冷淡拒绝，却没有关闭接触的大门。这位候选人已经不是第一次被猎头盯上了。据我所知，在我之前已经有两个猎头公司跟她接触过，不知什么原因，都无功而返。我和助手发现，此人刚刚做完企业营销战略布局，正在准备上市的前期工作中。有小道消息称，她与老板在工作中有矛盾的迹象。这倒是给了我个难得的机会，对于她这样高端人才来说，往往都希望寻找更新的突破口，尝试更有挑战性的工作，若是能参与一家初创公司从起步到腾飞，实现更大的人生价值，本身就是能力的一种体现。只有拿出最大的诚意和底牌，这位精英才肯进行见面沟通，否则永远都是纸上谈兵。为了更好地了解这家初创公司所能给予的最大诚意，在中间人的帮助下，我与这家公司的一位副总进行了一次沟通。“只要她愿意来，条件还可以再谈，我们有国企控股背景，可以说这是最大的优势。我们可以给她提供更好的平台，只要她愿意，一直可以干到退休。”
从职业打扮到形象气场，手足间无不不展现着这位职业丽人的干练与美丽。给赵倩斟满一杯浓香的咖啡后，我当面关闭了手机，并介绍了客户公司的情况和具体细节，给她做出了合理化的建议。她一边优雅地搅动着咖啡，一边仔细聆听，时不时提出一些专业的问题。赵倩对我非常谨慎和防范，甚至只能由她来提问，而我不能打探她的任何信息。我小心翼翼地介绍着，从行业的整体发展方向、营销总监的职责与权力、酬金体系，到这次跳槽的挑战性与机遇。随着我讲解的深入，她高冷的态度才慢慢有所缓和，开始回答我提出来的问题，并对自己的职业经历作了详细的介绍。我知道，这盘棋走活了，我们这几个月的心血没有白费，她并没有拒绝，已经开始接受我们抛过来的橄榄枝。“如果方便，我可以创造您与董事长见面详谈的机会，只要是人才，就要绽放更耀眼的光芒，能够被著名猎头公司看中，本身也是对能力的一种肯定。“放心，我们会替您保密，而且我们有专业律师提供您离职中的法律保障。”
这是第一次约谈，尽管时间不长，但很成功，起码她接受了猎头，也接受了特意为她量身定做的方案。但我并没有像领导催促的那样一鼓作气地跟下去。有个词叫，欲速则不达，作为猎头，并不只是挖个人那么简单。新东家的确看中了她的才能，但也看中她手里的客户资源和营销团队。我一直与这位理想的候选人保持着联系，经过多次接触后，逐渐按计划推进到谈薪酬的关键环节了。在职业“狩猎”生涯中，薪酬谈判是最令人窒息的事了。很多近乎完美的“狩猎”，却会由于薪酬问题前功尽弃。我试图让赵倩开出个价码，却由于候选人在数年时间没有工作变动，而新东家也是第一次招聘如此高级别的人才，双方给出的价码并没有达成一致，谈判陷入了僵局，甚至一度走进了死胡同。在商界中引进高端人才在意的并不是固定的薪酬，往往而是股权，而股权对任何一家公司来说都是十分敏感的话题，这才是双方的分歧点。给多少？该怎么给？是以什么形式给？这都超出了我能答复的能力，也只能在双方各自利益上进行最大限度的平衡。用了一周的时间，我做了份市场调研，分别给赵倩和新东家作为参考，帮助双方有一份初步的薪酬方案。但这份方案很快被赵倩否定了，原因很简单，股权问题并没有达到她心里的预期效果。这是位非常精明的女性，在股权问题上她没有让步。这点我并不意外，饭要一口口吃，条件也是可以一步步谈。与房产中介的那句著名的“没有卖不出去的房子，只有卖不出去的价格”一样，对于人才的渴求，只要开得起足够的价格，什么样的人才都可以猎到，但一切都还是要谈。只不过时间拖得越久，这份狩猎合同搁浅的可能性就越大。新东家高层在候选人薪酬方案上出现了不同的意见，董事长开始犹豫不决了。为了能有更大的把握与主动权，我特意做了个备选方案，并向董事长推荐了另外2个条件比赵倩略低的候选人进行对比。
由于被选候选人完全没有不对称的可比性。这样一来，惜才爱将的董事长当即拍板，在股权问题上作出了让步，最终同意了一份较为满意的薪酬加股权方案，基本上满足了赵倩的要求。最终双方达成了合作意向，我也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是个三赢局面，我也计划着拿着这份合同背后高额的佣金好好犒劳自己和我团队这大半年的付出。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差点让这个近乎完美的狩猎合同泡了汤。一切都在按计划稳步推进，作为猎头的我，也忙着做好收尾和跟踪服务。做一个好的猎头可没有那么容易，这可不只是简单的推销人才，而是在发现、挖掘、沟通、维护、追踪中不断地完善。副总急匆匆打来电话，怒气冲冲地责问为什么赵倩突然失联，电话也打不通了。我心里一惊，说实话，这种签了合同后突然失联的事，我从来没有遇到过。合同不是儿戏，这对双方都有法律约束，如果候选人一旦违约，违约金倒是小事，将来她就很难在这个行业有出头之日了。我一边安慰着副总，一边试着给赵倩打电话，果然要么就是盲音，要么就是不在服务区。我默默地吸着烟，一个个假设在脑海浮起，又一个个被推翻。凭我对这个女性的了解，她并不是那种言而无信的人，也不会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难道会有其他难言之隐，是老东家不放？还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我一连在焦急中等待着，竟不知从哪个地方下手，新东家各项工作已经准备就绪，然而这位已意向签约的候选人依然没有露面。“头儿，据说有伙放高利贷的人到她公司去闹过，好像这位女士跟放贷公司有什么纠结，现在那边闹得沸沸扬扬。”我手下兄弟传来打探的消息。这一消息让我半天没有回过神来，我实在不敢想象一个有身份、有才华、有大好前程，举止优雅的职场精英怎么会和放贷公司的人有纠结。由于我是这个签约人才引进项目的主要负责人，我被上司骂得狗血淋头。“十天之内，必须给我一个交代，否则你和你的团队就地解散，你自己看着办吧。”上司冷冰冰说道，我垂头丧气地走出了办公室。新东家也准备放弃而另寻目标，看着快到手的数万佣金飞了，我虽心不甘，但又无可奈何。一个星期后，我突然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正是赵倩打来的，面对我的责问，她并没有多加解释，只是约定在一家茶楼见面详谈，我压住了内心的怒火，犹豫片刻后答应了。如约来到茶楼，在一个僻静的角落，我见到了赵倩，此刻的她失去了一个商界女强人该有的气场与风采，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多岁。“对不起，我让你们失望了，家里出了点事，可能你也听说了，现在那家公司还会要我吗？”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安慰她，新东家现在也在物色人选，但我相信还是有一定挽回的可能。原来，赵倩有个迷上了赌博与赌球的弟弟。多年来，他不仅输光了一切，还在外面欠下了一大笔高利贷。她承包了弟弟的一切开支，并为他还清了债务；为了能让弟弟成家立业，她甚至掏空积蓄，在寸土寸金的北京全款买房。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弟弟，只要他过得好，当姐姐的再苦再累也值得。姐姐收入再高，也经不起他的折腾，弟弟半年后再次被引诱走上了赌台，为了赶本，他再次借上了吃人不吐骨头的高利贷。输光了借来的钱，又没有脸见到姐姐，最终这个不争气的赌棍选择了跑路，把一个烂摊子甩给了赵倩。得知有个在知名企业当高管的姐姐，找不到人的放贷公司直接上门找赵倩讨要，这才出现了开头的那一幕。“我并没有失踪，而是去找我弟弟了。这件事对我打击很大，同事们议论纷纷，上司责怪与不解，可我什么都不顾了，只想找到我弟弟，给你们也添麻烦了，让你们失望了，对不起……”赵倩掩面而泣，我听后也不停地摇着头，谁也没有想到是这个结果。“那份合同还能履行吗，现在我也不好意思待在原公司，能不能帮帮我？不怕你笑话，这次我替弟弟还清所有的高利贷后，已经没有多少积蓄了。这事闹得沸沸扬扬，我……我想换个环境，能帮帮我吗？”赵倩小心翼翼地问道。我不忍心告诉她，新东家正在物色新的人选，赵倩已经失去了最佳的机会，她已经没有底牌跟新东家谈条件了。职场就是这样残酷，一旦失去了底牌失去了平台，所有的光环都要打折扣。我考虑了下，决定帮帮她，不光是为了她，也是为了我自己。现在已不是佣金的问题了，是怎样把赵倩推销出去。从“狩猎”到“推销”就在这一刹那的转变，我一定要成功。告别了赵倩，我找到这家企业的副总，让他帮忙探探董事长的口风。在等待回话的时间里，我也没有闲着，一直向同行圈子里介绍着赵倩，希望找个好企业能接纳她。半个月后，副总那边传来消息，由于几个候选人都不够理想，让我们抓住最后机会，再一次跟董事长面谈。在这位副总的积极推动下，这次面谈非常成功，赵倩的专业知识和才能折服了在场的所有领导。所有合同签字完毕后，我知道，这个一波三折，历时半年的“狩猎”计划终于完美地画上了句号。我的候选人足够优秀，她在市场上绝对是高分人才，如果我今天拿个80分的候选人来敲门的话，我认为很难敲开企业的大门。在很多人眼里，猎头是一个冷酷无情，到处挖墙脚的角色，甚至有时为了高佣金而不择手段。其实这是个错觉，猎头跟普通人样，过着普通人的生活，经历着平淡无奇的职场，可能没有大众眼睛里的成功，没有腰缠万贯，甚至还要为房子继续打拼。但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每个职业里都有希望，有失落，有温度，更有力量，有触动你心灵和内心深处的某些东西。我谢绝了赵倩给的大红包，之所以这样帮她并不是完全为了钱，能够在别人最需要的时候提供帮助，我也很有成就感，对我来说，一句“谢谢”就足够了。为了佣金，为了生活，为了成就感，我将在中高端人才中继续狩猎，继续做着人才的搬运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