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厂监察官】是监察专员林毅铭在苍衣社开设的职业故事专栏，讲述他在某大厂监督职员大小事务、察看公司各方流程时所遇到的奇闻异事。阅读这些故事可以帮助你更好地在职场自我保护，开阔视野，明晰事理。

大家好，我是脸叔。

今天继续更新林毅铭的职场故事专栏【大厂监察官】第7篇。

想象你正在一个公司任职，即将跟另一个竞争公司竞标，你该如何保证自己100%中标？今晚林毅铭的故事给了叔一个答案：丢掉对手的策划书就好了啊！

两家公司投标，一家公司的策划书竟然离奇失踪。为了调查其中是否有违规操作，林毅铭整理线索，发现涉事经理、财务部，甚至实习生……都可能是嫌疑人。当一名双面间谍的身份暴露后，林毅铭才醒悟，此乃驱虎吞狼之计，自己被利用，成了一枚冲锋的棋子。

这是 大厂监察官 第 7 篇监察笔记

事件：遗失的策划书

全文 10418 字

“江总。”

我推开门走进办公室，看见江总装作若无其事地把一个信封放进抽屉里。

还没等我开口询问他找我有什么事，江总把任务单递给我说：“毅铭，这个你接一下。”

我低头仔细阅读：市场部本季度最大的营销活动，在向市面上的策划公司招标策划案。经过筛选，名为东德和华斯凯威的两家策划公司进入了由集团财务部审核的最终环节。两份策划案由市场经理姚正彦负责送审财务部，但财务经理何应君却说档案袋里只有东德的策划案。

收到财务反馈后，市场部没有候补华斯凯威的策划案，于是东德作为唯一成功递交策划案的公司被选为合作方。

见我阅读完毕，江总说：“内勤从财务部听说了这件事，现在你来接手，查一下背后有没有违规操作。”

从江总办公室离开后，我正准备乘坐电梯前往财务部，却收到了周骁给我发来约见面的消息。

因为秦畅事件中我得到了周骁的帮助，心中对他曾经出卖小伙伴的行为已然释怀，我回复周骁，下班后在黄浦江沿江跑道见。

“何经理，请你说一下当时的情况。”我拿着笔记本坐在何应君面前，让她复述两周前策划案失踪事件的过程。

何应君讲述的内容基本和任务单上所述一致，我接着问何应君，策划案送过来时她是否有当场确认里边的东西。

何应君摇了摇头说：“没有，那个小姑娘送过来的时候，我正在审其他的文件，就让她放在这里，我没有当场确认。”

我看着何应君指着一摞从地面堆到桌面齐平的文件，问她说有没有可能，有人从这里把策划案偷走。

何应君再次摇头否定，她说那天虽然隔了好几个小时才打开的档案袋，但她当天一直坐着并没有离开，就连卫生间也没上，除了送文件过来的人外，期间没有人靠近过她的工位，也不可能有人在她的眼皮下拿走文件。

我又询问了一些问题，最后问她，为什么没有后补华斯凯威的策划案，而直接选定了东德。

何应君说，因为财务预算的金额和批复时间都有相应要求，策划案的财务预算按照流程，如果不能及时后补，就会往后顺延再审，因此她给负责这件事的市场经理姚正彦打电话，询问市场部的意思，最后达成统一意见，为了尽快开展市场工作，直接选定了唯一的策划案，过审了东德作为合作方。

带着从何应君处了解的信息，我找到了市场经理姚正彦，姚正彦对于这件事的陈述也大致相同。

“林监察，我真不知道怎么回事。”姚正彦再三和我保证，他当天在办公室里把两家公司的策划案都放进了档案袋，这才交给实习生郝月彤，让她拿去财务部。

我让他说说郝月彤的情况。

据姚正彦说，郝月彤目前是在校的大四学生，两个月前通过实习招聘进入集团，安排在他手下工作，这个女孩做事大大咧咧，工作上丢三落四，和看起来文静的外表很不相符。因为这些原因，团队的工作在郝月彤加入后出错率提高不少，为此姚正彦没少批评她。

那天上午郝月彤把策划案交到财务部，下午何应君就打来电话说文件数量不对，姚正彦第一时间就把郝月彤叫了过来，但郝月彤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不停强调自己途中绝对没有弄丢文件。

在东德策划案过审后，姚正彦把事情上报市场总监李志宏，虽然策划案不清楚是如何丢失的，但市场部觉得没有必要大惊小怪，处理结果是给姚正彦和郝月彤各自报了失职问责，另外让姚正彦给华斯凯威做好解释工作。

“你把郝月彤找过来我问一下情况。”

姚正彦却告诉我问责通知下来后，郝月彤当天就向他和人事申请了离职。

“还是学生气，玻璃心，还没调整成职场心态。”

经过一天的调查，我带着笔记本回到自己工位上整理信息。目前已知华斯凯威的策划案丢失，东德成为最大的获利方，接触策划案的姚正彦坚持自己把两家公司的策划案放进档案袋，但何应君也坚持自己只收到东德的策划案，且两个人的说法无法得到其他职员和监控的支持。

“看来还是要找郝月彤问问。”

为了稳妥起见，我没有找姚正彦拿郝月彤的联系方式，而是联系了人事部。拿到郝月彤的电话号码后，我看了看手机，快要到和周骁约好的时间了，想着女孩子晚上约见面应该不方便，于是打算第二天再约郝月彤。

我来到沿江跑道，隔老远就看见周骁拿着两杯饮料在等我。

“毅铭，给。”

“谢啦。”我接过奶茶，问他找我有什么事。

周骁低头喝了几口，这才看着我说：“你入局了，毅铭。”

入局？入什么局？

看我一脸疑惑的表情，周骁抿了抿嘴，这才和我说：“你最近怎么样？现在你可是集团里最出风头的人了。”

我说当然觉得压力很大，总感觉被很多双眼睛盯着。

“只是压力大吗？你就没有想过，这些荣誉来得很奇怪？”

虽然周骁用的是疑问句，但我听得出他话里肯定的语气，连忙问他是否知道些什么。

周骁径直走向一张长椅，拍了拍身旁的位置让我坐下，我俩背对着黄浦江，面前是散步和夜跑的行人，远处办公大厦的好些楼层灯火通明，此时此刻一定有很多职场人还在奔波劳碌。

“毅铭你知道，我们经理走之后，我接手了他所有的客户和资源。”周骁说到这停顿下来，扭头看了我一眼。

我知道他说的是杜经理，刚入职集团时我和周骁及其他几名小伙伴同在市场部工作，一起由杜经理带教。后来杜经理被高层针对而辞退，我们不忿之下私自调查，在以为尘埃落定时被内调组带走询问。小伙伴关婕替我扛下领头者责任被辞退，其他小伙伴也受到不同程度的责罚，我则不知道缘由地被调入监察部。

周骁作为向幕后黑手透露我们一举一动的人，接手杜经理掌握的市场资源，凭借这些资源和个人能力在市场部开启了畅通无阻的职业发展道路。

时至今日，周骁已经成为市场部的经理，同时也是市场部总监李志宏的亲近下属。

看到我对他的话没有抵触，周骁接着说：“靠着这些资源，我算在市场部有了话语权，和志宏总也说得上话。我这边听到一些对你不利的消息，你听完后早做打算。”

“现在总部职员私底下都在传，你在替董事长对付总裁。你别解释，我知道你不是，但大家眼里你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一切不是偶然，是有人安排的，是有人想让你成为大家眼里针对贺总裁的人。”

周骁说的这些我都有想过，也向部门里的江总请教过，但江总并没有解答我的疑惑，只是让我把精力放在手头工作上。

“周骁，你是不是知道是谁？”我放下手里的饮料，向他严肃地问。

“除了他，谁有这个机会把这些事都栽在你头上。”

“你是说……江总？”我略加思索，惊讶地看着周骁，能安排我行程的人就只有江总。

我皱着眉头想了想，对周骁说，如果最近的事情都是江总在背后安排，他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呢？为了提拔我？为了加强监察部的影响力？还是为了打压总裁派系？

周骁狠狠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说：“兄弟，你只能想到这个吗？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是你？监察部和江总关系好的职员不只有你一个吧？”

经过周骁的提醒，我想到一个令我毛骨悚然的猜测，我转头看向周骁说：“你是说，监察部会根据需要，随时把我推出去，局面如果发生什么不可收拾的情况，我就会被当作弃子！”

看到周骁点头，我转念一想，疑惑地问：“但为什么选择我呢？”

“能力足够，但在集团里根基尚浅，和各方派系联系不多，职场经验不老道，不油滑，好操控，监察部除了你，还有其他人可以选吗？”

周骁的话让我哑口无言，这么一想部门里确实没有人比我合适。

“周骁，这些你都从哪里听到的？”我长呼一口气，把内心沉甸甸的感觉减轻一些，然后朝他问道。

“毅铭，我不能和你说我的消息来源。”还没等我开口追问，周骁起身站在我面前，我抬头不解地看着他，周骁对我说，“杜经理那件事我对不起大家，但我也有自己的追求想要实现，我只能和你说到这里。总之，你自己小心。”

周骁走后，我自己在江边扒着栏杆看了会江景，大片漆黑的江面就像目前迷雾般的局面，一时间迷茫、焦虑、暴躁、害怕，各种情绪交杂在心头。

要不辞职算了，太难受了，何必呢，上个班罢了。

然而这个念头刚在脑海出现就被我用力甩了出去，许多年来，我始终相信越让人惊喜的成就来自于更加使人感到困难的挑战。

想到这，我猛地一拍栏杆，转身朝地铁站走去。

“吃饭睡觉，明天继续。”

第二天上午，我通过拨打郝月彤的电话，和她约好在大学城附近见面，能听得出来郝月彤有些犹豫，但她最终还是在电话里同意约见。

“那天你从姚正彦手上接过档案袋后，有没有确认里面的策划案数量，华斯凯威的策划案在不在档案袋里？”和郝月彤打过招呼后，我们边走边谈。

身旁的郝月彤身着修身T恤和黑色短款裤，明显带着活泼的运动气息，但此时她微微低着头，脚上的白色跑鞋若有若无地踢着人行道上的小石子，情绪和性格形成了矛盾感十足的对比。

听到我的问话，郝月彤稍微抬起头想了想说道：“姚经理那天把档案袋给我后，我没有检查文件数量，所以我不确定华斯凯威的策划案在不在里面。”

“辞职有什么特殊的理由？”据姚正彦口述，郝月彤离职时说自己还没有做好应对职场的准备，而我想看看郝月彤是否还有其他理由。

“没有特殊理由，我觉得自己不适合在公司，所以辞职考研。”

我花了一个小时把提前准备好的问题向郝月彤咨询完毕，然后乘坐地铁回了公司。

截止到目前，信息收集阶段告一段落，接下来需要针对手头的信息进行甄别和假设。目前这起事件的最大获利方是东德策划公司，不管姚正彦、郝月彤、何应君中谁和东德里应外合做这件事，它要达到的目的就是利用财务预算批复的时限导致华斯凯威策划案无法后补，使得东德策划案合理成为过审的策划案。

整起事件最重要的因素只有一个，就是时间。

和东德配合的这个人需要把策划案提交工作拖延到财务时限的最后节点，才能让事情顺理成章地实现。

唯一能做到这一点的，从职权上来分析，只有姚正彦。

要想证实我的假设正确，我需要求证两点：姚正彦是否有和东德谋划、姚正彦是否有拖延策划案提交。

考虑到集团形象，我决定先从内部能查的开始查起。

根据集团相关要求和姚正彦提供的信息，此次活动的大体流程为：一、市场部对营销活动进行立项并提交计划案等文件及对应流程；二、流程通过后进行合作商家的比价和筛选并提交相关文件和对应流程；三、流程通过后将两家策划公司的策划案盖章扫描并作为附件提交对应流程进行审批；四、流程通过后将策划案原件移交财务部进行最终审批。

如果姚正彦有心拖延时间，或许能从每个阶段的时间节点里发现端倪。

果然，第三阶段出现了疑点：该阶段流程的审批人顺序为【市场经理姚正彦】-【市场副总监钱运良】-【市场总监李志宏】，姚正彦在周二提交了流程，但市场副总监钱运良在周五下午才审批，这就导致李志宏在周五晚上才将流程通过，接下来经过周末两天的虚耗，周一上班时姚正彦按理来说应该第一时间将策划案移交财务，但实际上却是在周二才将策划案移交，这才导致华斯凯威的策划案无法后补。

据何应君说，等待集团财务预算的项目很多，各项目的审批节点卡得很死，无法轻易改动。

因此，第三阶段被耽误的时间非常重要！

我正在纸上整理思路，一只宽厚的大手突然搭在我肩头，我惊讶地抬起头看，江总笑着问我查的怎么样了。

我用手中的笔挠了挠眉头，和江总汇报起当前调查的进度。

“姚正彦最后拖延的这一天为什么这么重要？”

“我问过市场部其他经理，他们说像这种策划案丢失，甲乙双方都需要走对应的审批和用章流程，最快也需要一整天的时间，所以姚正彦耽误的这个周一是华斯凯威后补文件的最后机会。”

“这里有没有问题？”江总用手指点了点我的电脑屏幕，指尖指在钱运良副总监审批的时间节点上。

“您的意思我明白，我也怀疑钱运良可能和姚正彦在打配合。”

江总赞许地点了点头，随后对我说：“走，小伙子，请你吃饭去。”

我看窗外夜幕早就降临，各色灯光璀璨一片，于是起身收拾收拾东西，和江总找了家菜馆，边吃边聊起来。

“我听说人事那边想调你去内调组，你怎么没去？”江总看似随意问了一嘴，夹起一块肉往嘴里放。

我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江总怎么得到的消息，同时有些懊悔自己没及时告诉领导，我说：“去人事和我的职业规划不符，我在咱们部门能从领导和同事身上学到更多知识，再说了，您那个时候把我从市场调进监察部，我都记着呢。”

江总笑了笑，劝我多吃点肉，说这家饭店的红烧肉很不错，他经常来吃。

“毅铭，你知不知道当初为什么把你调进部门？要知道你的其他同事，他们都在公司待过很长时间，经过考核才可以进入监察部。”

我听到江总说起这个话题，顿时竖起耳朵，这是我一直以来百思不得其解的事，当时如果没有进入监察部，我肯定会像小伙伴一样被集团责罚。

看到我的模样，江总放下筷子，但他并没有解答我的疑惑，而是和我说：“仓库盘点工作你做的很好，在调查报告里的建议也很有意义，集团近期已经开始着手整顿采购工作，因为你的表现，采购流程将增加监察部审批的环节。这代表什么？这代表采购工作里违规操作将会更加艰难，同时因为这个事情，董事长在高层会议上表扬我们了，这是部门的荣誉，更是你个人的荣誉。”

这几句话听得我有些骄傲，脸色变得越加红润，腰杆子也比刚才更加挺直。

可是江总接着说：“但是毅铭，职场工作要讲究一个高度，事件本身你要关注，事件背后你该深挖的也要深挖。就拿仓库盘点这件事来说，曹卓彦仅仅是因为同情和想帮忙就加入偷窃仓储物资，他的理由对比闵鹏云来说，是不是有些苍白？”

随后，经过江总的陈述，我才知道，曹卓彦加入偷窃，是为了在合适时机让公司把自己开除，这一点已经从曹卓彦处得到证实。

“你觉得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听到江总询问，我垂眸想了想：“如果曹卓彦不得不用这种方式离开公司，就代表有个理由让他不能离开，但是又必须离开，他又是财务主管，难道是财务有问题！”

江总微微点头肯定了我的答案，他告诉我，虽然目前不知道财务具体有什么问题，但已经有人在暗中调查，让我不需要操心。

“不仅是曹卓彦，集团这段时间离开的高管里，有的是自己想走，有的是自己把自己举报，然后离开了公司。”

尽管江总用非常平稳的语调述说这一切，但我还是从内容里感觉到这件事的严重性。

“江总，您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我不明白，像这些集团里的机密，江总为什么要向我这样一个普通职员去说。

江总却拿起手机把账单结了，起身拎起公文包和我说：“今天就先说到这里，和你说的事，不要往外传。”

我心里其实有非常多迫切想要得到解答的疑问，但我知道职场第一要点是要学会适时的闭嘴。既然领导这么说，我也就把内心的情绪压制下来，不再多问一句。

江总离开前给我留下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当心市场部的人。”

我带着前一天查到的疑点找到姚正彦，质问他为什么在项目流程第三阶段耽误了这么多时间。

姚正彦解释道，策划案移交财务的前一天是因为有个更急的客户单子临时出事，他没考虑到策划案后补问题，想着周二移交完全来得及，于是带着郝月彤去见了客户，让我随便去查，郝月彤和客户都能给他证明。

我接着问，流程在钱运良审批环节耽误这么长时间，他是否进行了提醒。

姚正彦回复说，因为他觉得时间来得及，所以没有提醒钱运良审批。

这些解释虽然体现姚正彦有些失职，但也并非没有可能，一时间我也觉得或许不是他。

此时他突然说：“林监察，其实我觉得你应该怀疑郝月彤，他最近和东德的人走得很近。”

“什么意思？”我好奇地问道。

姚正彦对我说，由于这次营销活动具体由他负责，东德的人一直都在和他联系，郝月彤作为入司不久的实习生，主要做的是内部的资料打印和传递工作，东德的人没必要和郝月彤接触，郝月彤也没有表现出和东德公司接触的意愿。

但是他不止一次看见东德公司的人接送郝月彤上下班，对方还和郝月彤一起在世纪汇逛街吃饭，不过当他询问郝月彤时，郝月彤却对此矢口否认。

“对方是男的还是女的？”

“男的，东德公司的经理。”姚正彦肯定地说。

“是和我们对接的市场经理吗？”

姚正彦摇摇头说不是，东德负责对接的市场经理叫李恒，那个和郝月彤吃饭的男人只是在姚正彦去东德对接工作时见过，听到东德的职员称呼那男人为经理，叫什么名字并不知道。

根据姚正彦提供的新线索，我找到了郝月彤，询问她在和东德公司的谁接触。

最开始时郝月彤并未承认，但禁不住我拿公司附近的监控视频为由进行诈问，郝月彤承认自己在和东德公司一位叫尹宜仁的市场经理谈恋爱。

不过在追问是否是她帮助东德公司弄丢策划案时，郝月彤坚决进行了否认。

我立即打车赶到东德公司，当尹宜仁出现在我面前时，我无法想象郝月彤为什么选择这样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性作为恋爱对象，只能说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吧。

我坐下后通过简单交谈，觉得尹宜仁为人心胸狭窄，脾气暴戾，实在不是个好相处的人。

知道我是为东德策划案相关的事情而来，尹宜仁有些不太自然的表情，他急匆匆走出门，丢下一句这件事不归他负责让我坐等的话，不多时有两个新面孔走进会客室。

为首的男性声如洪钟，一进门就向我介绍他是东德公司的老板厉永昌，身旁另一名男子是负责和我们集团对接的市场经理李恒。

“林监察你这次来是？”厉永昌靠在沙发背上向我问道。

我向他们坦言自己此行的目的，同时对他们做出应有的解释：“厉总、李经理，我们集团已经对相关的职员做出处理，但既然有合作方的文件丢失，我们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一下，因为以后我们双方公司还会有很多合作机会，也是借这个调查行为向二位展示我们集团对于合作企业的重视，所以还请你们谅解和支持一下工作。”

也许是我话说的比较客气，厉永昌并没有反感的行为。我和两人聊了一会，然后询问厉永昌关于尹宜仁的事，厉永昌面带笑容但不容置疑地说：“他不负责这个业务，没什么好说的，至于其他事，那就是员工私生活了。”

言下之意就是让我不要再问，我眼看只能另想方法，于是起身向他们告辞。

刚回到公司，何应君突然给我打电话，说保洁在她身旁文件柜和墙面的夹缝里清理出一份文件，她打开看过后发现是华斯凯威那份消失的策划案。

因为这份策划案的出现，直接让曾到过财务部的郝月彤成为了嫌疑最大的人。

“为什么把它留在财务部呢？”我奇怪地打量郝月彤，她看上去刚大哭一场的模样，我尽量放缓自己的语调问道。

看着我手上拿的华斯凯威策划案，郝月彤用通红的眼睛看了眼我，幽幽地说：“我还是想它被找到吧，我不知道我做的对不对，所以有希望它被找到的。”

郝月彤说，当天她带着策划案前往财务部，趁着何应君在忙碌，把华斯凯威的策划案塞进文件柜和墙面的夹缝里。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因为姚经理总是批评我，不管我做什么都不对，这也做不好，那也做不好，每天都趾高气昂地教训我。”

郝月彤说，姚正彦可以指正她的错误，但不应该这么大脾气，她知道姚正彦当时在负责这个活动，所以就想通过策划案丢失让姚正彦得到教训。

我听完她的讲述，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只得接着往下问：“东德公司有没有掺和进来？尹宜仁有没有让你这么做？”

没曾想听到这个人的名字，郝月彤先是一愣，随后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刚开始还是咬着嘴唇无声地哭泣，几秒后干脆蹲在路边低声呜咽起来。

眼前的情况大出我的预料，我也慌了手脚，路过的行人用各种眼神看着我们，我感觉自己的脸烧了起来，于是也蹲在郝月彤身边，不停劝慰着她。

过了好一会，郝月彤这才止住哭泣，不好意思地看着我说抱歉。

我摇了摇头说没关系，但赶紧拉着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给你，热奶茶，三分糖。”

接过我刚买的饮料，郝月彤和我坐在公园的长椅，她突然和我讲起自己的过往。

原来郝月彤从小就失去了父亲，母亲很快也进行改嫁，把她一个人留给奶奶抚养长大。上高中时，郝月彤爱上和自己相差近二十岁的老师，她鼓起勇气和老师表白后，老师和她说，如果她能够考得一个好的成绩，会考虑同意。

于是为了老师，郝月彤拼命学习，一跃成为年级里成绩排名前五的学生。但在她高考后，却突然得知老师即将结婚的消息。她急忙赶到老师家里询问，老师这才告诉她，其实自己早就有了心仪的对象，之前那么说不过是为了让郝月彤努力学习。

心碎的她带着委屈和不甘离开成长十几年的地方，打算到大学开启新的人生。

上了大学的郝月彤和几个人谈过恋爱，每个男生都是她的学长，但相处下来，郝月彤始终觉得他们不够成熟稳重，于是每段恋情都以郝月彤提了分手告终。

“我可能太早熟了，还有缺少父爱吧。”她轻轻吸了几口奶茶，说最开始她对尹宜仁并没有特别的感觉，但尹宜仁那段时间经常给她打电话，夜深人静的时候陪她文字聊天，每天都会接送她上下班，还一起去逛街吃饭，尹宜仁最终凭借成熟男性的魅力让她同意了告白。

“你去他公司后，他打电话把我骂了一顿，说了很多难听的话。”说到这，郝月彤转头看了我一眼，我莫名有些心虚，眨了几下眼没说话。

沉默一小会儿后，我问郝月彤：“所以是尹宜仁让你这么做的？”

“嗯。不过我也打算这么做。”

“那个……”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她说。

“嗯？”

“你能给我写个情况说明吗？”我把中性笔和本子递给她。

郝月彤走后，我拿着她手写的事件情况说明在长椅上一个人坐了会儿。

虽然东德通过郝月彤执行把华斯凯威策划案弄丢的行为，但时间要素依旧是关键，还是得有人配合把时间拖延到最后，这是郝月彤办不到的事情。

“看来我还得去趟东德。”

拿定主意后我立即出发，但这一次我打算转换思路，从东德公司其他职员处下手。

我在东德公司附近转悠，终于找到合适的机会接近一名东德公司的职员。我把他带到咖啡店里，谎称自己是打算来找东德合作的企业代表，通过他的介绍，我又约出东德公司的一名市场人员。

这名市场人员身上，我获知了一个意外的消息：尹宜仁原来是华斯凯威的市场经理！他是最近才加入的东德公司！

我觉得这个信息很有可能与当前调查的事件有紧密关联！

经过比较，我发现尹宜仁加入东德的时间、集团市场部营销活动立项的时间、郝月彤初次和尹宜仁接触的时间，三者紧挨，也就是说这背后也许是场很大的谋划。

正当我打算深入调查时，厉永昌给我打了电话。

我赶到世纪汇附近的室外咖啡馆，厉永昌戴着墨镜坐在大遮阳伞下喝着咖啡。他看见我从地铁口出来，摘下墨镜和我举手示意。

“帮你点了一杯冰的。”我刚坐下，厉永昌伸出手掌指向桌面一杯没人动过的咖啡和我说。

我说了声谢谢厉总，轻微喝了一口。

“怎么样？”厉永昌朝我问道。

我把咖啡放下，点了点头说不错，但我还是更喜欢速溶的，而且我不喜欢冰咖啡。

“哦？为什么？”厉永昌好奇地看着我问。

“身子虚，喝不来冰的。”

厉永昌仰头哈哈笑了几声，然后直入主题地说：“林监察，策划案的事希望你帮帮忙，到此为止。”

还没等我接话，他从钱包里拿出几张卡说：“这是商超的储值卡，里面有两千块钱，可以购物也可以退款，送人也没有问题。这一张是健身房的年卡，用完你得还我。还有这一张是书店的会员储值卡，里面有一千块钱。怎么样，我够诚意吧？”

商超储值卡没有新意，但另外两张卡针对性很强，厉永昌明显打听过我的爱好。

我笑着和他说：“厉总，我对这些兴趣不大，我更想知道的是，为什么要阻止我调查，是因为东德在背后做了手脚，担心我们集团中止合作吗？”

厉永昌并没有多说，只是不断劝我收下礼物，但我坚持，如果他不说清楚，我不会考虑同意他的要求。

最后没办法，厉永昌这才和我娓娓道来。

原来整件事的始末竟是这样。

东德和华斯凯威是老竞争对手，双方想要争夺的客户有很高的重合度。这次在双双竞标我们集团时，华斯凯威的市场经理尹宜仁突然找到了厉永昌。

尹宜仁对厉永昌说，自己有办法让东德的策划案被锦程集团选上，条件是东德得让尹宜仁做市场总监。

锦程集团的策划费用是笔不小的单子，厉永昌确实被尹宜仁的说辞打动，但市场总监这个位置同样很重要，厉永昌没有当场同意尹宜仁的条件。

事后，厉永昌派人调查华斯凯威的信息，得知尹宜仁加入东德竟是华斯凯威老板李康雯的安排。

李康雯打算派尹宜仁加入东德，破坏东德的内部经营，同时窃取东德的客户资料。

得知此事的厉永昌经过盘算，他打算将计就计，同意尹宜仁的要求，但暂时不给市场总监的位置，只是答应尹宜仁加入东德，待遇优渥。

同时利用东德和姚正彦的关系，为尹宜仁的计划提供方便，由姚正彦拖延策划案移交时间，再由郝月彤执行策划案丢失，不过姚正彦和郝月彤相互之间并不知道对方的行为。

“厉总，你这么坦诚，甚至连姚正彦都供出来，不仅仅是为了不中止合作吧？”

“聪明。”厉永昌对着我竖起大拇指，他翘起二郎腿，拿起咖啡杯一饮而尽，说我们集团的单子对他来说固然重要，但他更想除掉华斯凯威这个老对手。

“所以你策反了尹宜仁，让他做双面间谍，不让我继续调查是为了避免出现意外情况，导致华斯凯威有所警觉？”

听完我的陈述，厉永昌大笑拍起了手掌，引得附近几桌人侧目而视。

他从钱包里找出一张名片放在我面前说：“林监察，如果有机会，欢迎你加入我们公司。”

说完不等我回答，他拿起自己的物品就打算离开，我急忙喊住厉永昌，让他把桌上这几张卡带走。

厉永昌打量了我几眼，笑了笑，把三张卡放进衣兜里，只是用手指点了点他的名片说：“不管你怎么处理策划的事，我希望你不要把刚才我说的话说出去，包括你的领导，还有，华斯凯威。”

我沉思片刻，对他点了点头。

厉永昌拍了拍我的肩膀，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给我，我打开一看，发现是他写的情况说明，上边将东德如何利用姚正彦和郝月彤制造华斯凯威策划案丢失的经过大致说了一遍，只是隐去了尹宜仁这一部分。

“有了这个，你可以交差了吧？”

我再次点点头，然后对厉永昌笑着说：“厉总，这么玩，得小心啊。”

“风险，就是机会。”说完后他头也不回地离开。

我回到公司把调查资料整理成报告上呈江总，很快，姚正彦就受到了辞退处理。

但那个辞退姚正彦的通告却让我再次担忧起来，因为通告里还因为这件事开除了一个我并未在报告里针对的人。

市场副总监钱运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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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林毅铭

监察专员

编辑 | 梁湘

运营 | 阿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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