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香港名媛蔡天凤被碎尸案”在海内外引起巨大关注。据香港警方通告，截至2023年2月27日，警方已拘捕了五名疑犯，分别为死者前夫、前夫父母、前夫哥哥、前夫父亲的情妇伍某等。另据港媒《星岛头条》3月2日消息，另有一名男子因“协助罪犯”当日被拘，其为蔡天凤前夫的友人。

案件进入庭审阶段后，多名嫌疑人将会被如何定罪？遇害者的巨额财产将如何分配？案件中诸多惊悚细节曝光是否合规？3月2日，南方周末对话丁煌大律师，围绕上述热议话题展开了讨论。

“这起案件犯罪情节特别严重，可以说是近几年来香港发生的，社会影响特别恶劣的凶杀案之一。”丁煌为香港高等法院执业大律师、香港法学交流基金会成员。他向南方周末记者表示，如果谋杀罪成立，凶手会被处以香港的最高刑罚终身监禁，限制其自由直至其死亡。而遇害者的遗产继承，则需根据有无“合法遗嘱”而适用不同情形。

南方周末：截至目前，香港警方公开披露了很多涉案惊悚细节，是否合乎规范？

丁煌：所有的凶杀案都是偶发案件。而碎尸案则是偶发中的偶发。这起案件犯罪情节特别严重，可以说是近几年来香港发生的，社会影响特别恶劣的凶杀案之一。

香港公众有知情权，警方披露的信息被称为表面证供。警方披露的多与少，很难去定夺。警方有责任回答公众关切，以及媒体提问。但是，警方披露的所有信息，不能够妨碍正在调查中的刑事案件。所以，只要警方发言人说的信息不会妨碍刑事定罪调查的过程，就没问题。

南方周末：为什么香港警方要持续寻找死者尸块，遇害者前夫在事发后“逃离”香港，这会影响最终定罪吗？

丁煌：在香港的凶杀案里，主控官在审讯过程中一定要确认凶杀案的死者。很多年前，香港曾发生过找不到死者尸体的凶杀案，这种情况下只能通过环境证供（Circumstantial Evidence）来定罪。尸块是能否判定凶杀或者谋杀的重要因素。找寻尸块是形成证据链的过程中的关键环节，也是香港刑法主控官举证责任之一。

尽管现在科技发达，人们可以通过已找到的头颅或其他人体组织进行DNA检测，来确认死者身份，但主控官还需要收集尽可能完整的尸块，去还原案件发生的过程。比如，尸体是在什么环境下被肢解的、所用的工具是什么等。此外，尸块的大小、数量、分布情况也可以反映嫌疑人如何处理尸体，进而判断案件情节的严重性。

当前媒体报道中，常用遇害者前夫“逃离香港”的表述。实际上，当前这起案件尚未最终定罪，“逃离”一词表述并不准确。不过，在这起凶杀案中，如果有证据证明“前夫在事发后已知前妻死亡，随即准备离开香港”，那么站在主控官的角度，可以合理推断遇害者前夫有“畏罪潜逃”动机，这也会加重他的罪责。

南方周末：从嫌疑人被抓捕到最后判决，一般要多长时间？

丁煌：在香港，一般的刑事案件从立案到调查结束，大约6个月。而凶杀案中，从嫌疑人被抓捕到开庭，警方的工作时间最起码要12个月以上。

为什么这么久呢？因为凶杀案所牵涉的证据，以及形成证据链条，是非常复杂的。以验尸报告为例，在类似碎尸案中，警方先要找到每一块尸块，同时由验尸官辨认、检验，进而还原案发过程。主控官需要获得确凿证据，从而应对未来辩方律师的挑战。但凡有一块属于另外一个人，那就会变成两起凶杀案了。

南方周末：依照香港法律，类似杀人碎尸案中，凶手一般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丁煌：如果谋杀罪成立，杀人碎尸案的凶手会被处以香港的最高刑罚——终身监禁，限制其自由直至其死亡。一般情况下，至少要监禁20年后，才可以申请保释。1999年香港曾发生一起非常轰动的“Hello Kitty碎尸案”，涉案三名凶手均被判处终身监禁。不过，实际执行过程中，犯人可能因为致命疾病而从人道主义角度予以保释，或者因重大贡献而申请减刑等。

依照香港法律，“没有被定罪之前，哪怕只有一分一秒，我都是清白的。”（Innocent Until Proved Guilty）。对于一个清白的人，香港特区政府有责任担负起这个嫌疑人的辩护工作。类似的凶杀案中，香港的法援处会指派大律师帮嫌疑人辩护。而任何一个嫌疑人申请法律援助，基本上都会被批准。

凶杀案基本上是香港刑案的“天花板”，不是一般的律师都能够接手。在香港律师行业有一条不成文规定：一般要从业15-20年之后才能成长为刑案辩护律师。同时，法援处也会对律师水平能力和表现进行评估。此外，如果被告嫌犯足够有钱，也可以斥巨资聘请私人刑辩律师，这在此前凶杀案中也有先例。

南方周末：依照香港法律，遇害者的巨额遗产由谁来继承？

丁煌：如果死者生前有留下合法遗书，那么高等法院的遗产承办处就会依照遗书上所写，进行财产分配。如果没有合法遗嘱且死者财产较多时，那么死者的亲戚依照法律规定，根据亲疏远近获得不同的遗产继承权。一般而言，直系亲属会优先继承。如果有的人没有子女，父母、配偶也离世时，那其兄弟姐妹、侄子侄女都可能获得财产继承权。

南方周末：遇害者与现任丈夫并未正式注册登记，有权继承遗产吗？

丁煌：据报道，死者与现任丈夫并未正式注册登记。但曾举行婚宴，且生育子女，属于事实婚姻。如果现任丈夫希望获得财产继承权，可以通过举证双方属于事实婚姻，进而拿到遗产。

南方周末：遇害者的儿女尚未成年，这种情况下一般如何保管遗产？

丁煌：如果遇害者有遗书，当孩子还是未成年时，遗书上一般会写明委派哪个人作为孩子的监护人，这种情况下就会根据遗书来执行。如果没有遗书，香港高等法院遗产承办处会委派一位监护人去照顾死者的未成年子女。比如说香港福利处等团体，担负起监护责任。

在委派监护人的过程中，未成年子女的亲属比如爷爷奶奶等也会被考虑在内。但有些案例中，未成年子女的亲属因为年龄大、疾病等无法履行监护人责任。所以，法官最重要的出发点之一，就是为未成年子女的利益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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