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为《品读》2023年第4期内容

街头偶遇老同事。

自从他退休后，难得见面。他拉住我的手，关切地问单位怎么样，诸同事现在的状况如何；还有单位大院里的那株玉兰树，今年有没有开花？那株玉兰树还是他刚进单位时种下的，已经碗口粗了，年年都开花，白色的花像杯盏，昂头看，似与天空对饮。

就这样，我们站在街头，聊了一二十分钟。看看时间，不能再聊了，单位还有事等着我办呢。老同事聊兴正浓，见我要走，悻悻地问，今天还要加班吗？我笑了，今天星期二，是正常上班啊。老同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说，今天是周二啊？你看看我，自从退休后，每天闲暇无事，都不知道星期几了。

我也乐了，退休之后，没有了朝九晚五的工作日，自然也不关心每天是星期几。我的岳父母退休前都是老师，在岗时每天都一早到校，很晚才回，就连几个孙辈出生都没时间到场，更别提帮忙照顾了。退休之后，他们的日历一下子切换成了天天可以是周六、日；不担心迟到，也不害怕因事而误课。但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不能适应。听说岳母有几次一早爬起来，匆匆忙忙洗漱，火烧火燎地出门，到了小区大门口才想起来自己已经退休，不用去上班，也没有学生在课堂等待她了。他们是很艰难地慢慢习惯了退休后的日子，现在过得简单又纯粹，只分白天和夜晚。

在职时，我们习惯于星期模式——可以不知道今天是几月几号，但一定不能忘了是星期几。我们最关心的，也是怎么还没到周末？周一到周五总是走得慢吞吞，而周六、日又总是溜得很快。

也有例外。比如刚买房子的那几年，因为银行还款日是每月的5日前，所以我对日期特别敏感，每到月底就开始紧张，生怕误了还款日而落下信用污点，更怕单位不景气不能及时开出工资来。单位每月3日发工资，有时候3日恰好赶上周六、日，就可能会拖到下周的头一个工作日发。那天就像是我的灾难日，我会不停地刷手机看工资有没有到账。虽然我们后来提前还清了贷款，但“还款日”的概念却像一枚钉子似地深深嵌进我的骨髓。直到今天，偶尔看到哪里出现“5日”的字样，我还会忍不住打个寒战。

一天，母亲忽然打来电话，祝我生日快乐。可我的生日还有一个多月才到啊。于是母亲笑说，今天是你农历生日啊。我的老母亲生活在乡下，她做了一辈子农民，也一直过得是农历。我们的日子模式是完全不一样的——她活在芒种秋分里，我活在工作日和双休日中。但每年春节，我的日子模式会自动切换到农历，也不会在意今天是星期几了。那几天，所有的中国人不约而同地集体生活在农历里：今天除夕，明天初一……管它是几月几号星期几。

每年的年休假，我都会和妻子一起找个地方去旅游，看山看水看人文古迹。其实去什么地方看什么风景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年休假那十几天，日子的模式切换了。每一天都是纯粹的白天和夜晚，吃饭、睡觉，看景、发呆……过回了日子本来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