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闪光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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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题主情况差不多,也是大学没毕业就被父母力劝考公,无权无势在体制内摸索了8年,因为找不到自我价值闹过辞职,因为升职上屡屡遭遇不公感到过委屈,我以我个人的经历谈谈这个问题吧,先说结论——有出路,但是路很窄,也很崎岖。
几年前,我曾劝过家里没权没势但是有野心,又希望借助体制这个平台出人头地的年轻人不要入局。现在的我依然持有这个观点,但是你要问无权无势的公务员在体制内有没有出路,我以自身的经历告诉你——有,虽然很窄很难,虽然排队的人很多,但是它确实给吃苦耐劳、聪明上进、八面玲珑且运气卓绝的普通人提供了出路。
我父亲是体制内一名普通干部,没有级别和职务那种,母亲国企改制下岗后在家里当了十几年家庭主妇。直系旁系近亲属里迄今为止出过最大的官应该是正科级干部。人均年收入百万的知乎,我这种家庭背景应该算社会底层,妥妥的无权无势。
我是90年冬天生人,现在是某地级市市委组织部的科长,部长的联络员。谈不上混得多好,勉强混上了体制人嘴里前途光明的年轻干部。2013年参加工作,分配在乡镇,8年的时间,走到这个位置,经过了一次遴选,一次竞争性选拔考试,碰到了几个贵人。我一直不属于情商高且能力强那类人,政治学学不来,厚黑学玩不转,这一路每次遇到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同龄人,我都会因为自己的普通和平庸而感到自卑。比起体制内其他无权无势且努力上进的普通人,我只胜在运气。
我想以自己这些年的经历说一下,家里无权无势的普通人想在体制内混出头会经历什么。
你会遭遇不公,然后学会对待不公——没有绝对的公平,只有相对的今理。
体制内关于升职的不公正其实随处可见,因为没有哪个岗位是离不开哪个人的,所以你没办法用核心竞争力去战胜不公。你可能会一再受挫,领导会把你梦寐以求或者非你莫属的职务给那些远远不如你努力的人,甘心吗?不甘心,怎么办?学会这个体制的运行规则,然后尽量去正确对待不公。
你若想单枪匹马胜过别人几代人在体制内的深耕,你就要付出成倍的努力来尽量缩小差距。作为一个自我介绍没办法冠以某某领导孩子前缀的普通人,体制教给我的是,你要付出比别人多几倍的努力来弥补这个前缀给你带来的影响,你会成为“工作不错的小X”,“人很聪明的小X”,“很优秀的小 X ”,然后知道一个公式,那就是“吃苦耐劳+聪明上进+八面玲珑+万个优点的小 A ≤某某领导的孩子小B”。
其实也不用觉得不忿,这也是这个社会的运行法则,任何好的东西都需要交换,在交换的天平上,家庭背景是个重要筹码,但绝不是唯一筹码、若你的行囊里没有家庭背景这个筹码,那么用天赋、精力、时间去换取其他筹码就好,不用一味抱怨永远都拥有不了的东西。
每个人都有长处,不用觉得你的长处应该额外受到重视。我刚入体制时格外看不惯那种拍领导马屁的人,觉得有些话说出来既虚伪又恶心。但随着工作时间的变长,我却开始慢慢佩服这种人,原因很简单,不管我怎么学习我都说不出口。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拍马屁确实是一种能力,且不是人人都具备。基于“伸手不打笑脸人”讲法,拍马屁这种能力无论对哪种领导都有一定的作用,如果这个人还情商非凡,马屁拍得不漏痕迹,那简直就是核武器。
体制内人人都有长处,有的人擅长考试,有的人擅长交际,有的人擅长喝酒,有的人擅长写文章,以上并非人人都能熟练掌握的技能皆是体制内升职的核心竞争力。也有的人可能只是打扫卫生比别人更精细,正好他又碰上了有洁癖的大领导,大领导觉得打扫卫生干净是人忠诚可靠的具体体现从而青眼有加。
所以,任何的长处都只是相对的,并不是绝对的,你吃苦耐劳、勤奋肯干的品质在领导眼中未必就强于你不屑的同事跟人喝酒抽烟,吹牛放屁,你创造的价值在文书档案上,而别人的价值可能在立项争资,服务发展上。
付出并不代表收获,但代表你正为未来某个时刻积攒的力量。我不属于情商高的那类人,所以我算体制内付出很多的那类人,也是觉得委屈最多的那种人。因为付出和收获常常不成正比,我经历过很多哭得不能自抑的时刻,问过自己为什么付出最多的人往往得不到公正的评价。
后来每哭一次都更成熟一点,一直也没有放弃过努力。所以,现在面对任何场合,站起来能说,坐下来能写,哪怕中午12点接到下午4点单位竞争性选拔面试的通知,我在出差的路上,也能坐两个半小时的车返回单位,气都没喘匀,拿着同事抽完签后留给我的1号签直接进面试考场,我也能考第一。
机会来临时,你清楚地知道过往的付出不一定代表即时的收获,但代表着那时的你为未来的某一刻攒下的资本,博观约取,厚积薄发,面对命运的垂青,你可以问心无愧地说我做好了准备。
你会倍感孤单,然后学会享受孤独——在消极沉沦的风气里可能你遇不到同路人。
家里无权无势想在体制内谋求出路绝对是一件非常孤独的事。没人指点,没人认可,没人理解,甚至有时还会遭遇周围人的冷嘲热讽。很多时候都感觉体制像个泥潭,人初一踏入就不自觉往下沉,感到窒息,感到压力,感到无能为力,除了任其往下沉,似乎也找不到其他办法。但事实上,决定人是否有出路的,终究是内因而不是外因。
体制圈子封闭,很容易消磨人的意志,但请你始终保持独立思考的能力。无权无势的你初入体制,你的圈子能接触到的都是鸡毛蒜皮、家长里短,同事会告诉你,提拔这件事只跟有权有势的人有关,别这么拼命,到头来都是一场空。网络会告诉你,只有二代才能提拔,躺平才是韭菜们的正经事。人说白了都是群体性动物,为了在一个本身就封闭的圈子找到归宿感,只能选择被周围人同化。这大概是大部分无权无势的年轻人会走上的路,环境对于人的影响太大了,但回过头来想,环境对于人是消磨还是打磨,关键还在于自己分辨思考。
体制无论如何封闭消磨,因为它为社会主义国家运行服务的性质,跟其他环境比起来,它的是非曲直肯定是与我们一百以来所受的正统价值观是一致的。哪怕再多问题,跟其他环境相比,毋庸置疑,体制肯定是具备一个天生的属性束缚的,太污名化、妖魔化的行径无非就是非蠢即坏。
现在能考入体制的年轻人,无论家庭背景如何,都基本拥有良好的教育背景。什么是正确的,什么是错误的。什么是应该的,什么是不该的,大家其实都心知肚明。无权无势的年轻人最忌人云亦云,随波逐流,你本来就没依靠,再融进沉沦的风气里,想有出路几乎是天方夜谭。所以,千万不要盲从,无论他人如何,请始终保持有独立思考的能力,坚持去做自己认为对的事。
体制工作单一,很难提升自我,但请你永远都不要放弃学习。无权无势的年轻人入体制最缺的确实是背景,背景除了狐假虎威的一张皮,其实更多的是有用的经验和信息,这也是普通人难以突破阶层的桎梏。二代们的背景天生带来了这些,可能经验道理都是长辈世交掰碎了给喂,就怕他们不张嘴。
而普通人想出头就只能依靠自己去摸索门道,但体制的工作性质又决定这里并不是一个有很多学习机会的地方,工作基础琐碎,与外界交流少每个人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得过目过,普通人如果不用心去学习提升往往都是处处碰壁,最后很可能就会在碰得头破血流的过程中慢慢走偏甚至万劫不复。
在体制的江湖内,有些人天生出自名门世家,家传绝学,祖辈荫庇、福祚绵长,哪怕资质平平也能在江湖占据一席之地,但江湖里也常有无名小众自学成才,长成大侠宗师的故事,除了卓绝的运气,更离不开勤居的修炼。每条路自有它的“通关秘籍”,如果没办法获取现成的,就必须依靠学习、实践、总结、思考、提炼成方法论,再付诸实践以求精进。
这世界的法门从来如此,体制也不例外。哪怕工作再单一,也请不要放弃学习,要专心埋头做事也要学习积累,可以通过看书去学,也可以从身边优秀的人身上去学。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只要用心,工作中处处都是学问。通过学习,去思考工作中遇到事件的本原、内在关系以及背后的深刻逻辑,然后再去通过实践验证自己以为的是不是就是对的、适用的,不断去修正。
学习这事需要日复一日的苦功夫,说实话,很笨拙,也很痛苦,但对无权无势缺乏捷径的年轻人来说绝对是一件受用终身的事。
体制风气消沉,很难去保持初心,但请你一直保有珍贵的希望。体制的风气一直都是闲得闲死,忙得忙死。无权无势的年轻人一进来就会经历疯狂的压榨,以培养锻炼为名接手一堆无意义的杂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终于把心怀梦想的年轻人熬成了教导别人别太拼的老油条。在这种风气里,保持初心,不偏颇不激进是一件多难的事,大概只有当事人自己才知道。
我自己不属于乐观积极的那类人,这八年也经历过很多灰心丧气的时刻,人在各种经历里越来越清醒现实,明自自己的处境也知道自己的天花板,但好在因为自身性格本身倔强固执,孤勇温着热血,总不愿向命运低头,渐渐也得到过命运的垂青。
后来想来,大约是因为体制内无权无势的年轻人很多,但保有希望愿意努力的人真不多,大部分人早早认命,不愿意为一份注定无望的工作注入时间和精力。一份被定位为养家糊口、旱涝保收的工作自然不可能做成一番建功立业、功成名就的事业,自然也就很难有出路。
我在组织部接触过各种级别的干部,赤子初心这东西,在体制内绝对属于稀缺品质,一百个人里也很难遇到一个,但每次遇到一个又觉得印象格外深刻,因为大家都知道现实残忍,世事艰难,常年饮冰也不凉热血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自然也会高看一眼。
这个世界被现实主义者所维系,但最终会被理想主义者所改变。所以希望总是珍贵难得,无权无势无依靠,若连梦也不敢做了,命运自然也难以有所馈赠。
你会自我怀疑,然后学会坦然等待 ——千里马常有而怕乐不常有。
长久的努力得不到回报,你常常会陷入自我怀疑,我现在做的事是有意义的吗?我还要继续走下去吗?相信我,这类问题这一路你大概会无数次萦绕在心间,但始终没有人会给予你这些问题确切的答案。毕意体制内人人心里都有一本账,没人有义务有闲心为一个普通的年轻人指点人生。无权无势的你大概率遇不到一个愿意为你答疑解惑的良师益友,很多时候孤军奋战的自我挣扎就足够令人精疲力竭。
不要用升职与否来衡量价值,让问心无愧变为准则。体制的晋升结构是金字塔型,中国现在约莫有700多万公务员,据说从科级到县处级干部的升迁比例为4.4%,从县处级到厅局级的比例为1%,从厅局报到省部级的比例为万分之四,这个晋升比例代表很多无权无势的普通人一进入体制,就注定终其一生都要在金字塔最底层奉献,成为垒起共和国事业的砂石。
当体制在晋升渠道和薪资待遇上都无法满足一个迫切想要实现个人价值的年轻人时,最终的结局无非只有四种,一种是加速这个年轻人逃离,一种是促使这个年轻人破罐破摔,另一种则是摧毁这个年轻人的理想信念,遇迫人往死胡同里走,还有一种是年轻人自我觉醒,去积极寻求能实现自我价值的方式。大部分人会无法免俗地成为前三种人,但总有人成为了最后一种人。
实现自我价值这东西,因为每个人成长环境,所受教育和工作经历的不同,评判的标准自然也大不相同。但我总觉得问心无愧应该是每个人真正实现自我价值的一个前提,无论做什么,至少对得起自己的良知及过往所受的教育,剩下的,无论当下有多无能为力,自有时间会做出最后的评判。
官运是玄学,但请感恩每一段经历。在体制内待久了就知道对于普通人来说能不能混出头来本身是玄学。体制内每个人的升职故事都不尽相同,很多人可能仅仅只是因为某个机缘巧合被时代、环境裹挟着走到了高位,回过头去看自己也是一脸懵逼。体制内的成功从来没有什么正确模式,根正苗红者有,旁门左道也多。有人按部就班,有人跌宕起伏,有人一飞冲天,也有人一蹶不振。
曾听过一个政治不太正确的笑话,说为什么公务员考试题量这么大,做不完,很多题目还出得匪夷所思,考不考得上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运气好不好,是因为国家选拔从政者就是要筛换一些运气不好的人,以免进入体制后影响国运。如果把这个梗应用到当官上,想想其实更适用。官跟吏比起 来,影响地方的决定性决策多得多。
我参与干部考察时养成了一个小习惯,喜欢边翻看着领导干部的个人档案边与他们攀谈,每个人的档案就像一部浓缩的小说,有的人的经历甚至比小说还要再精彩上几分。与他们面谈时,无论对面的人是志得意满还是谦虚谨慎,你总能从他们的脸上找到过去那些经历在他们身上留下的影子,你会很明白造就一个人的是他过往经历的所有人和事,而不只是某段正确的,顺利的,美好的经历。
没有哪段经历是对不对的,应不应该的,但我能肯定体制内每段经历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都是好的,不用觉得自己哪一步棋走错了,或者哪一步又浪费了时间。在玄学面前,一切经历皆是序章。
哪怕清楚真相也依然要热爱生活。这几年我在知乎答题,常有人说我熬鸡汤,我从不否认,毕竟作为一个无权无势的普通人,除了熬鸡汤我真的很难有办法跟自己内心的不甘握手言和。知道了很多潜规则,也深知以我的天资根本无力改变,那除了调节好心态去接受现实,直面问题,其他真的什么都做不到。
这些年因为工作,接触过一些因理想与现实之间巨大鸿沟无法自洽而导致抑郁,最终选择了自杀的干部,他们大多都是出身普通,自身优秀,多年奋斗,上有老下有小,正是干事创业的好年纪,但在各种阴差阳错中最终走向了悲剧的极端。
以前其实不懂罗曼罗兰那句很有名的“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那就是看清生活的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的含义,但参加工作之后,却越来越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体制内,令人敬佩的从来不是那些身居高位、风光无限的领导,而是那些一辈子在平凡的岗位上兢兢业业安贫乐道的普通干部。因为大多数体制干部都知道,我也能做好前者,但我不一定能做到后者。
这世上知音难觅,伯乐难求,多的是怀才不遇、壮志难酬的悲别,并没有那么多通达的坦途,作为一个无权无势的普通人,你只要清楚这点,无论在哪里,你都过得不会太差,
回首这8年,我深知个人努力相较于环境、时代、潮流都是渺小,命运终究无法抵抗熵增的规律,正如王小波所写“生活就是个缓慢受锤的过程,人一天天老下去,奢望也一天天消失,最后变得像挨了锤的牛一样”。但偶尔还是会幼稚地想,构成了环境、时代和潮流的又是如你我一般千千万万个渺小如芒尘的人,如今的奋斗大约也是想为自己理想的世界投出微不足道的那一票吧。
今日份的心灵鸡汤就熬到这里啦(ง •̀_•́)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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