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与巴西两个具有影响力的新兴经济体，首次实现本币交易，可以说是一个里程碑事件。而在全球范围内推动本币交易面临着哪些挑战？距离建成多元化的国际贸易体系还有多远的路要走？复旦发展研究院金融研究中心主任孙立坚教授受凤凰秀《华闻大直播》栏目邀请，对相关问题进行解读。以下内容由发展研究院根据访谈内容及孙教授增补内容编辑而成，供读者参考。

图源 | 凤凰秀截图

01. 此次中方与巴西埃尔多拉多纸浆公司的交易，可以说是本币交易的一个小“试水”。若未来要大规模地推行本币交易，是否意味着与中国进行贸易往来的国家，需要大幅增持人民币储备？这将对国际贸易和金融市场产生怎样的影响？

孙立坚：一般来讲，货币储备的增加指的是央行或财政部，出于本国货币币值的稳定需要，储备一些国际的硬通货，而对于个人或者是企业之间的业务关系产生的巨大需求，一般不会用货币的储备功能，而是停留在货币结算支付的功能。只不过，未来有这样的需求，可以多放一点活期的人民币或者对方的雷亚尔，以便于支付的时候提现，这次的贴现工具和贸易信用等都是为支付功能服务的。

未来人民币要想成为各国央行的储备资产，可能需要有更多更强大的应用场景，让人民币成为硬通货，也就是说在其他国家币值波动的时候，他们会选择抛售人民币购回本币来保持币值稳定。过去俄罗斯卢布币值波动的时候，也是选择抛售人民币，这并不代表人民币的储备资产地位不强，而恰恰说明了人民币的储备资产功能强大，才能通过抛售其来换取币值稳定。所以，未来随着金融的开放和人民币的规模和流动性越来越大，人民币作为储备资产被抛售，并不会引起人民币币值的大幅度波动，确保人民币作为储备资产的角色是我们未来不断努力的方向。

02. 过去国际间的交易统一使用美元结算，是因为美元具有公信力。各国之所以推行去美元化，也是因为美国和美元近年的公信力受到了严重损害。但未来如果世界各国要进一步推行本币交易，跨过SWIFT，如何能够避免“不认账”的情况发生？如果依然需要一个第三方平台的出现，那是否又会产生另一个SWIFT？

孙立坚：我们在美元主导的国际货币体系当中，美元的霸权地位或者说美元主导的货币体系受到了美国国内经济基本面的影响，美国为了保障自己的国家利益进行了货币大调整，而这个调整使得使用美元的国家都遭遇到了严重冲击。所以当今世界，不论是在发达国家还是发展中国家，鸡蛋不要放在一个篮子里的呼声都越来越高。

另外SWIFT体系更多的是一个便利化的结算清算的渠道和服务方式。所以，它应该和我们想象的美元货币主导体系的滥用不一样，有其自身具备的市场化功能，但是我们注意到，西方国家已经开始出现利用自己的极端干预力来影响市场的结算行为和支付功能。这种滥用市场化的工具，形成了对其他国家的经济和金融业务的巨大伤害。所以从这个意义上来讲，我们必须也要建立一个非常好的便利化业务发展的渠道，主要在清算和支付的功能上能够有一个相互竞争或者说有一个多元化的互补渠道（虽然网络效应很重要），而不至于在渠道受阻后严重影响资金回流和循环，对国民经济造成巨大伤害。

所以，中国目前在发展的数字人民币、数字钱包以及我们也在尝试的CIPS生态体系，也是满足现在的一种呼声，因为SWIFT体系存在着安全漏洞，这个漏洞来自于西方政府的干预，所以中国在各方面探索新的变化。当然，这是一个复杂的工程，货币的使用就像语言一样，它已经形成了网络效应，形成了一种互相便利的效果，更多地考虑民众对它的接受度。

所以从这个意义来讲，中国正在开拓人民币的使用场景，让大家也能够进入到人民币的合作共赢的网络体系当中来。一旦形成了网络效应，人民币及其相关支付清算业务体系就会稳定下来，不会受到出源地基本面波动的影响，人们的接受程度也会提高。所以，美元主导的国际货币体系以及美元在SWIFT体系中占有的巨大业务比例，给我们最大的挑战就是它的网络效应。

未来中国要响应世界对人民币的需求和人民币业务量扩展的呼声的话，就要尽快地建立全球网络体系，这也考验我们的开放力度、业务丰富度、场景充实度和国际规则完善程度，我们需要营造出一个合作共赢的生态体系。

03. 近年来，许多新兴经济体和发展中国家希望在国际货币体系中寻求更大独立性，在本币交易和跨境支付领域持续开展合作。您认为从目前的趋势来看，距离形成一个多元化的、不仅仅服务于发达国家的国际货币体系，还有多远？

孙立坚：货币体系是一种网络效应，现在美元主导的货币体系依然还有较为强大的客户粘性，但随着中国统一大市场的建设和开放，再加上中国的中央财政状况有较为良好表现，跨境人民币使用的场景越来越多，只要我们处理好稳中求进的关系，那么未来国际货币体系多元化的前景还是非常值得期待的。

现有的美元主导的国际货币体系，以前更多服务发达国家，因为他们的业务量大，但是现在他们的业务量和应用场景都受制于自己国内的问题，比如产业空心化、贫富差距的扩大，而在国际舞台中他们还是在按照过去的发展模式推进美元业务，美元主导的货币体系依然还有较为强大的客户粘性。所以，国际金融体系无法为很多发展中国家、新兴市场国家提供能够尽快走进发达水平的生态体系，这些国家是被边缘化的。

但随着中国统一大市场的建设和开放，再加上中国的中央财政状况有较为良好表现，跨境人民币使用的场景越来越多，人民币参与到国际货币体系并承担更多的金融服务功能。中国抓住普惠全球化的合作共赢的模式，不断强化和推进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价值理念，满足了很多发展中国家的需求，获得更多国家的重视和尊重，大家共同参与到货币体系改革当中。我们可以大胆猜想未来人民币和美元是否会形成二极的货币体系，虽然现在还不能下定论，但是摆脱美元单一主导的国际货币体系的趋势已经非常清晰，所以未来中国在多元化的国际货币体系改革当中，不仅会提出具体的方法，也会提出新的发展理念，使得国际货币体系长期不稳的问题，或者是因一个主权国家的滥用导致利益双重标准的问题，得到大幅度的改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