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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Vista看天下收集编辑：崔斯也
本文经授权转载自新生活方式研究院（ID：neweeklylifestyle）
原标题 | 当“不婚主义小姨”，成为一件“时尚单品”
作者 | 崔斯也
排版 | 王怡晴
运营 | 李靖越
监制 | 罗屿
一切源于春节期间的一则短视频，一个穿着酒红色大衣、妆容精致的年轻女生坐在沙发上，手握一叠钞票，一边数钱，一边分发给排队的孩子们。视频只有一句配文：“我家那个不婚主义的小姨过年回来发红包了。”这条时长只有13秒，没有任何对白的视频，瞬间收获了超3亿播放量，上千万点赞。评论区里，无数网友留言：“也想成为这样的小姨”“太喜欢这样的状态” “因为不婚，所以优雅”。先是羡慕，紧接着，互联网上掀起了一波追捧“不婚主义精致小姨”的狂潮。类似的以“不婚主义小姨”为拍摄主角的视频纷纷出现，视频里的“小姨”们几乎都是长发、淡妆、复古穿搭，保持适度的微笑，带着优雅的气息。她们或是和视频里一样出现在自家的客厅，发钱的对象从小孩拓展到家里的老人；或是在朋友的婚礼上收获旁人的目光……跟风出现的还有“不婚主义小姨风”的穿搭、仿妆视频。民政部发布的数据显示，2022年，我国结婚率为5.22%，全年预估只有700万对新人结婚，创下近42年新低。与此同时，初婚年龄也在向后推迟：女性平均初婚年龄从20世纪80年代的22岁，持续上升至2020年的26.3岁，初育年龄推迟到27.2岁。在一些仅针对城市的统计中，平均初婚年龄还要更大。结婚率持续走低的当下，现实中的不婚主义者逐渐增多。“不婚”和“结婚”正在成为愈发平等的选项，这本是一件好事。但视频中这位“完美小姨”形象的建构里，“不婚主义”是个很微妙的存在。很显然，在最初那个13秒的视频中，这位精致小姨的特征，几乎已经全部透过画面直观地展示出来：外形上的年轻、美丽，举手投足间的优雅、自信，数钱的动作所透露出的事业成功……相比之下，只有“不婚主义”是特意用配文的方式，而不是直接通过画面表达的。独立、美丽、富有、高知识的“小姨”形象固然值得羡慕和赞美，但仔细想想就知道，当这些要素并列放在一起，本就缺乏因果联系。至少“不婚”和“永葆青春”是很难画上等号的。很多人表示羡慕小姨“年轻和优雅”的气质，并认为这种“冻龄”的效果就是来自于“不婚”。而随后有网友指出，这一视频也并非写实，最初就是一个事先设计好的摆拍，这位“小姨”也是真的年轻，她只有26岁，并不是网友们以为的“已经三四十岁了，但因为不婚，依然保持着二十多岁的状态”。而从另一方面来说，即便是刻意塑造一个挑战传统的、意味着更加独立自由的不婚主义者形象，人们还是会不自觉地希望她是美丽、年轻、事业有成的。这种过于经典的期待，很难说不是一种源自女性的自我凝视。在视频评论区的无数赞美和艳羡里，一条评论突然变得很显眼：“那么问题来了，不婚还不成功的小姨，得往哪儿躲？”“我就不是这样的小姨。”生活在东北的芸芸说。芸芸今年28岁，母胎单身。过年期间，被家人催婚成为她最大的烦恼。“他们都不会特别直接地催我，但你能感觉到，每个人都想表达那个意思。”芸芸的奶奶、父母、哥哥、姐姐，几乎都以不同的方式和她聊过婚恋问题。“我觉得我妈最大的愿望就是我能结婚，真的是一有机会就给我介绍相亲对象。”芸芸开玩笑说，“但我感觉，我可能结不上了。”用芸芸自己的话来说，她并不是一个“坚定的不婚主义者”，但对婚姻好像也没什么强烈的渴望。“我觉得结婚很麻烦，要见双方家长，还要互相谈条件。”联想到在结婚前可能发生的种种矛盾，她就被“自动劝退”了。而随着亲戚里其他同辈人结婚生子，芸芸在客观上成为了家里唯一未婚的“小姨”。只不过，成为普通小姨的感受，并没有短视频里那么爽。
芸芸似乎还没接受自己已经是一位“小姨”。因为不想被叫作“姨”，芸芸让家里的小孩直接称呼她的名字。虽然她平时也和孩子们相处得不错，但芸芸自己并不想生儿育女，同事们的生子过程让她感到焦虑。一个刚刚生过孩子的女同事告诉她，自己在生产后盆底肌肉受损，很长一短时间都无法自主排尿。这让芸芸感到很害怕，担心怀孕生子对身体的损害。与此同时，现实中不婚主义的普通小姨，在“发压岁钱”这件事情上，或许也没有视频里那么潇洒。芸芸坦然地表示，自己刚开始工作的时候，的确很乐意给家里的小辈发压岁钱。但最近几年已经不发了。“因为小孩太多了，一想到年年都要发，而我以后又不会有小孩，确实有点亏。”而完美的小姨是不会吝啬的，她们大方、从容、自信、事业有成，不会因为他人的目光而动摇，能够完全掌握自己的生活。与这样一种形象相比，芸芸觉得自己差得太远。她自认为是一个很脆弱的人，尽管不想结婚，但似乎也没有足够的勇气，面对可能会在未来不断加深的孤独。“有点担心，以后那些不想结婚的小姨们会不会就此‘卷’起来”。芸芸如此描述她在看到爆火视频之后的感受，“感觉自己给这个群体拖后腿了。”热烈的追捧背后，人们最终只是想要成为某种叙事的主角，这种叙事是一个年轻女性摆脱目光，活出自我，成就事业的美好故事。而“不婚主义小姨”只是一个形象符号，完全消解了这一叙事的过程。人们的目光逐渐停留在一个年轻化、优雅、富有的女性形象身上。每个不婚主义女性的目标，似乎都是成为视频中的“完美小姨”。这听起来似乎很熟悉，这些外在形象的标签也曾被用来“指导”已婚女性：社交媒体建构出的完美女性形象让已婚女性渴望成为“辣妈”——在生育后依然身材完美、拥有成功事业、展现独立性格；或是努力维持“少女感”，在结婚后努力磨平皱纹，保持少女般的幼态可爱。而如今，这些压力换了一种形态又来到了不婚主义者们身上，成为流行文化中另一件被消费主义收编的“时尚单品”。而这本就是矛盾的，甚至成为一种对于“独立女性形象”的利用。美国作家安蒂·柴斯勒在《他们用女性主义干了什么？》一书中将那种停留在表象的女性主义称为“市场女性主义”，那些只强调“为己而容” “加油姐妹”等徒有其表的女性权利口号，更像是成为了一种消费品牌。流行的女性形象固然代表了每个当下的时代价值，一个美貌、富有的不婚主义女性似乎是这个时代所需要的完美范本。但仔细想想，优秀与否，本就不是能否有资格成为不婚主义者的前提条件。崇尚自由、追求独立的女性形象，并不需要用年轻、漂亮和有钱来增加它的合理性。而与此同时，追求事业、独立和酷也不是“小姨”的专属。自由的意识、独立的人格，那些已经成为“大姨”和“大姑”的女性们，也有资格拥有。*生活方式研究院，是新周刊旗下的生活方式领域研究型平台。在这里，你会刷新观察生活的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