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躺在救护车里的那一刻,心情如潮水,久久不能平静。
看不到窗外的一切,余光往上,只有斑驳的树影在阳光的照射下洒入车窗,还有直插云霄的林立高楼随着车速的前进而快速倒退,忽闪而过。
我一直问着旁边的医护人员,到哪里了?还有什么多久才到广西民族医院。
我想过去种种对单位的期待也不如彼时内心的盼望!那一刻,我如同要去见久别的恋人一样忐忑。
广西民族医院是我的单位,也是我的第二个娘家,我的娘家里有一群医术精湛的兄弟姐妹,我在外面受了伤,他们在等待着我的归来,等待着替我疗伤,守护我的生命。
将近三十公里的颠簸,期间每颠一次,手就痛一次。见我喊痛,跟车的护士小姐姐赶忙把旁边的充气枕头垫在我最疼的左手下。
车内有空调,我感觉有那么一丝地发冷,没有被子,而且我的双脚也擦伤了。我看不到双脚,只知道伴随着冰冷的空气,有冰冷的液体在流出。
“我是不是流血了?有水从我双膝流出。”我问。
“嗯,擦破皮,我给你稍微用棉签按了一下,但是还是有点渗液,有点疼,忍忍,再有一会就到了。”护士小姐姐说。
“你冷吗?”她问。
“冷!”我的回答很干脆。我本来体质就偏寒,下着毛毛雨,我躺在地上很久,又穿着裙子,当然冷。
大热天,车上没有被子,她让司机把空调调低点。
02
这是我人生第二次坐救护车,第一次是老公出车祸,那是几年前我们两地分居,他从他的城市来看我时路上被大货车给撞了,人就从两边车轮中间滑过。
现在回想起来,仍让人心有余悸。
那时我们刚毕业,没有钱,他每个星期要骑100公里的摩托车来看我,无论刮风下雨。
那条省道特别危险,属于旧路,路面不平,两边还有落石滑坡,正逢榨季,路上都是运甘蔗的大车,而且三叉路口特别多。他正是在三叉路口遇到突然横出来的运蔗大货车的。
他出车祸那会,我跟随救护车下去,见到他的第一眼,既陌生又心疼。现场一片狼藉,只见他鲜血淋漓地躺在路边,下巴和手臂一直在流血。
我的眼泪哗啦哗啦地奔涌而出,赶忙把自己衣服脱了捂住他的伤口。
他说:“宝,见到你真好,我以为我见不到你了。”
他说这话的语气,就像我从电车飞出去时趴地上的感觉。所以,他的无助以及见我的渴望我真的能懂。
这次坐救护车,老公因为要开自己的私车以及处理那辆出事故的电车,只能跟在后面。
但我能想象到他的心情,焦急,担心。尽管如此,他必须沉着冷静,因为我出了事,他是我的精神支柱,所以不能倒下。最重要的是身后还有一大家子人指望着他。
03
从民族大道上快环,因为救护车不用等红绿灯,大约四十分钟,就到了民族医院。
在这之前,我有让老公给我们科室主任打了个电话,一是和他请个假,我因为出了意外不能按时上班,实在抱歉。
我实在害怕因为自己的问题而耽误了大家的工作,这样我会很愧疚。再说了,做人得有责任感,尤其是工作。
二来也是想麻烦他帮忙跟急诊科的同事说一下,因为我手头没有急诊科的电话,而且现在拉我过来的救护车不是本院的救护车。
刚一下车,急诊科的同事赶忙过来接诊,
抢救室门口,急诊科陆主任就在那等住了。
他简单地替我检查了一下,除了全身多处挫伤外,初步判断的结果是我的左手骨折了。
交代好其他当班的医生联系放射科后,他用药水替我处理了一下我擦伤流血的双膝和右手肘关节。
因为还有其他病人要处理,他便忙去了。他前脚一走,急诊科护士长后脚就跟上来了。
还在抢救室门口的时候,李赛梅护长就提着声音说道:“谢天谢地,你可来了,你们主任很担心你,一上班就下来找,没见你。我估摸着你从出事的地方到这里怎么也得将近一个小时。”
“好了,到了就好,我赶紧给你们主任打个电话,省得他担心。”她又说。
看到护长,就像看到了亲人一样,那种感觉真的很暖。
关于李护长我写医院好故事的时候,就曾经采访过她,她是我们医院名副其实的“锁穿王”,护理技术绝对是一流的,有她帮助,我放心。
的确,有些人你只要一看到她,就会很安定!
04
不一会儿,我的分管领导,人称炳总,也下来了,随后磨副主任也来了,还有院办的陆副主任等人陆续下来问候。
片刻之后张云书记也出现了,我这才意识到事态“严重”了,惊动那么多领导,实在很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是不想麻烦大家,但我不得不承认那一刻我心里特别暖。
因为,我这样的小罗罗有那么多人关注。我到这个单位入职未到一年,何德何能让领导们这么器重我?只能说明领导对下属特别关心。
我大概把情况跟各位领导讲述了一番,这期间我一直强调的是我死里逃生,那是因为我飞出去的时候,脑袋离马路沿只有一厘米的距离。
倘若我的头真撞到了马路沿,那硬邦邦的石头一定分分钟要我命,估计现在的我不只是骨折这么简单,而是昏迷不醒,严重的颅脑外伤,再不济就是当场毙命!
现在想来,我是多么幸运啊!生死就决定在这小小的一厘米间。这真的是源于我平时做了不少好事的福报,天不绝我!
05
领导们对我一番嘘寒问暖后,放射科那边的拍片也联系好了,李护长不放心硬是要陪我上去拍片子。
我执拗不过她,只好随了她的意。放射科的拍片机下,他们将我从平车搬到了指定的拍片位置。
不过一两分钟就拍好了。但那一两分钟对于我来说就像等待宣判一样,多希望跟在拍片室操控台那里看结果的李护长出来告诉我,我没有骨折,我只是擦破皮。
可是,还是没逃过这一劫,我的左手桡骨错位骨折。幸运的是,不是上臂骨折,上臂麻痛是因为软组织挫伤了,需要一段时间恢复。
片子出来后,护长替我联系了骨二区,平车直接推到了骨二区,我成了有着“正骨高手”之称的王辉副主任的病人。
方脸、高鼻梁、眉目英俊,颜如渥丹,一米八的个头,气宇轩昂。由此我想起了一句诗: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这样的英姿不管放在古代还是现代都是一样地吸粉。我想,作为一个医生,颜值爆表也很让患者赏心悦目,这并不是以貌取人,再说了谁让我们生在一个看脸的时代?像我这样更注重内涵的人都忍不住要多看几眼。
而且不止我,老公私下跟我说,你们医院的医生可以啊,都长那么帅?吸粉啊!我说帅哥多着呢,有压力了吧!
他笑了笑,一个劲儿地说:“挺好的,挺好的。”
06
王医生不仅帅,待人还很温柔,笑嘻嘻地。我先前跟他并不怎么认识,我拍贺岁片的时候来过他科室,当时他也出镜了,只知道他个子高,人也挺帅,接触后更是感觉如沐春风。
他看着我,说:“摔疼了吧。摔得这么伤,要疼好久呢。”
他这一问,我心里挺暖的。我关注人文医学有大半年了,一直觉得,比起医病,医生更重要的是医心。
同理心真的很重要。我生病期间,老公没少说过:“没事的,就这点伤不疼的,不要太娇气了。”
我当然知道他心里是疼我的,但是他每次这么一说我心里都不舒服,只用眼神恶狠狠地瞪着他,随后说道:“还好你没做医生,你要是医生,我分分钟投诉你,因为你一点都不懂得体会病人的感受。”
是啊,病人要的不多,医生一句体贴的话胜过上千药丸的疗效。
名人伦·赖特曾经说过:“一个高明的外科医生应有一双鹰的眼睛,一颗狮子的心和一双女人的手。”
看过片子后的王医生,分析了一下我手部骨头的情况,决定先试着帮我徒手复位一下,这样可以在某种程度下环节我的疼痛。
王医生的手法是轻柔的,但柔中带刚,他认真看过片子后,沉思了一下,叫来了几个“手下”做助理,一同拉扯着我的手臂。
不一会,只听见我手部的骨头“咔擦”一声,随后我大喊一声:“啊!我的亲娘!”
那种疼,锥心啊!大道至简,当所有的言语无法表达的时候,只能回归到一个“痛”字。
“一定很疼吧!有没有你生孩子这么疼!真是受苦了。”我说,这可比生孩子疼多了,好在只有几秒钟。
果真复位了之后,没有那么痛了。他又让我去加拍复查了一下片子,复查显示:百分之八十复位了,但是手部的关节面恢复不是很好,有根碎骨头往里面横,如果是往外翻的骨头,他百分之九十能复位成功。
07
复位成功就意味着这个手术不用动了,他实在不想我挨这一刀。可是眼下还是逃不过。因为打着石膏放任骨头自己生长,不但会长歪,我的手将无法用力。
“如果你是七老八十的阿姨,我就不建议你手术了。但是你还那么年轻,以后用手的地方还很多,不做有点可惜。”他说。
我看着老公,只见他摇头,我知道他不太乐意,他说如果是他,他就打几个月石膏让骨头自己长好。
我知道他的顾虑,但我不想这样。我向来比较独立,觉得身体是自己的,因为一时的痛苦而影响一辈子,那真的不划算。
以后留下后遗症,还会有很多痛苦,而且
痛苦是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代替你承受的。
不管你是如何的痛不欲生,也不管你是如何的死去活来,旁人,所有的旁人,就都只是旁人,半点也替不得你。
的确,这世界没有任何人能够替你分担半丝半毫的痛苦。任何时候,你都只有你自己,你所能够依靠的,都只能是你自己。
“做手术!”我斩钉截铁。就这样,因为决定要做手术,我住进了病房,感受骨科病人的痛苦,也因此有着截然不同的人生体验——当个名副其实的骨科病人,太他娘的辛苦了!当个骨科医生也很不容易!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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