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斐语纶滗

1

最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

人生呐，总是容不得你有半点喘息的机会。

当你满怀希望向幸福招手的时候，它却冷冰冰地给予你脸色的难堪。

当你被生活的苦楚煎熬的绝望透顶的时候，它又嬉皮笑脸地递给你希望之火。

哎，顽皮的人呐，像个孩子，你又能怎样，能与一个不懂事的孩子置气吗？

亏你还是个大人！

2

孩子的出生牵动着全家人的神经，像一束强光照在了每一个人的心房。

他们不由自主地将心思暂时集中到这个可爱的生命上来。

每个人的眼中都充溢着慈爱的神情，似乎能融化隆冬的冰雪。

孩子也争气，吃饱了就睡，睡了再吃，真对得起他的生肖-猪。

第一次当母亲，自然是生疏的，但母性是天然的。

即便再痛苦，她还是强忍着让孩子吸第一口母乳。

第一次当父亲，激动是自然的，但手足无措也是常态。

看着婴儿床上如此娇小的生命，我不知从何处下手。

我搓了搓厚实的手掌，试着从各个地方去抱他起来，仍旧以失败告终，真怕手里用了气力，碰疼了他。

还是在母亲的指导下，试着去近距离接触他，听他细微而短促的呼吸。

那由于羊水的长期浸泡而略显褶皱的皮肤

细如翠竹的胳膊小腿，细如蚕丝却清晰可见的血管

还有那手掌脚掌，真是小的可怜，精致的可爱。

薄如纸片，软如膏泥的指甲。

生命浑然天成的雕琢之力由此可见。

捧在手里怕摔了，抱在怀里怕化了

你只看那手掌大小的脸庞，紧闭着双眼

努力蠕动着嘴唇，舌尖那一坨软肉时不时地冒出。

真是个馋鬼！

可我知道这又是无缘由的责怪，生命得以维持的第一要紧事，便是吃。

故而他全身的力气也集中在那张嘴里。

那个伟大而可怜的母亲脆弱而充盈的乳房，时刻地被这个小家伙吸得因为疼痛而龇牙咧嘴。

但母爱是伟大的，为了他，任何痛苦都是能够承受的。

看着他贪婪地吮吸母乳的样子，她感到莫名的幸福与感动，眼泪早已充盈了眼眶。

说不清是疼痛多一点还是感动多一分。

孩子，加油吸吧，使出吃奶的劲，这样才能快快长大。

3

母爱是天然的，而母乳是需要刺激的。

浑然天成的爱意加上孩子吮吸带来感官上的刺激，大脑会源源不断的分泌催乳素。

进而将母体中的养分更多地转换成香甜营养的乳汁，造物主精明的设计简直妙不可言。

但新生儿吮吸是极其费力气的，如同成年人干力气活，他吸一会儿也要休息一会儿。

额头上细小的汗珠，软如蚕丝的胎发上的潮气，证明他在竭尽全力做这件事。

孩子，这当然很累，活着就是累的，人生哪有不劳而获。

但结局是甜美的，你努力就能得到回报，你肯定还记得第一口母乳香甜的滋味。

看着你嘴角挂着残留的乳汁，带着微笑，安然地进入梦想的样子，真的为你感到高兴。

孩子，你一定做了一个无比甜美的梦，不然你怎么会笑的那样天真无邪。

新妈妈产后的虚弱，加上孩子刚出生的啼哭，还是忍不住给孩子加了奶粉掺着吃。

虽然新妈妈极力反对奶粉，怕孩子因为贪图奶瓶的轻松而逐渐放弃母乳。

但还是怕孩子因为吃不饱而妥协。

这也给后面发生的事情埋下了隐患。

出院后的几天里，孩子懒得吸母乳，吸几口就睡觉，睡了没多久就醒，醒了又喊着要奶。

于是新妈妈的乳头几乎时刻在孩子的嘴里含着，他也习惯了含着它入睡。

新妈妈焦急地催促孩子，鼓励孩子，醒醒，醒醒，快吸，快吸。

孩子仍旧是动了几下又昏昏欲睡的样子。

怕孩子饿着，又加大了奶粉的用量，于是开始了这个恶性循环。

起初认为新妈妈奶水不足，营养上面加大，各种汤水配合着喝，各种五谷杂粮配合着吃。

每个人的体质不一样，奶水的转换始终有一个过程，有的人是刚生产完就是大奶牛，有的则要到出月子才逐渐有奶水。

很少有母亲天生就缺奶水的那种，这个意识也是我要告诉后来人的。

除却少许的体质或者其他身体原因造成的奶水不足，绝大多数母亲都会有奶水，并且会逐渐增多。

乳汁与乳房的大小并无太多关系，只与浓浓的母爱以及孩子不断地吮吸有关。

一定要有耐心，守得云开见月明。

4

一边乳汁在逐渐形成，越积越多，一边孩子因为尝惯了奶瓶的轻松与惬意。

奶水淤积造成的硬块逐渐形成，这错在我这个新爸爸的疏忽与盲目。

没有及时寻找有效的排乳措施，将希望全部寄托在民间的土办法上。

新妈妈因为胀痛而泪如雨下，孩子因为硬块的阻碍而更难吮吸。

吸了也痛，不吸也痛，新妈妈焦虑，愁苦，歇斯底里。

各种方法都用上了，硬块还是不见消除的迹象，事情终于向不好的方向发展了。

人的情绪往往影响着事情的发展方向，而事情的发展方向又刺激着人的情绪。

灾难往往就容易在这个时候趁虚而入。

新妈妈看到孩子就怕，孩子吸不到乳头睡得不安稳也哭得厉害，这撕心裂肺的哭声更加刺激着新妈妈脆弱的神经。

有人说用毛巾热敷，配合吸能疏通；

有人说不能热敷，会加重炎症扩散，得冷敷才能消肿；

他们说的都是对的，但我们乱成了一滩浆糊。

终于请了催乳师，但为时已晚。

催乳师看了新妈妈红肿的乳房，害怕的不敢下手，建议我们赶紧去医院看看。

营养丰富无比的乳汁淤积乳房中，更加滋养了顺着乳头席卷而来的细菌。

到医院做了b超，验了血，白细胞超标，脓肿已经形成，医生说马上就要手术，脓肿随时就会破裂。

新妈妈的情绪到达了极致，而我深深地懊悔我所犯的罪过。

千错万错都在我，是我耽误了最佳的治疗时间。

倘若早一点去医院，请专业的催乳师及时疏通，及时地排出乳汁，及时地消炎止痛，一切都不会发生。

我以为的我以为其实是个不可饶恕的错误，我抱着新妈妈的身子，感受着她浑身散发的恨意和委屈。

有人会说，孩子的奶奶呢，你的妈妈呢，她怎么处理的这件事。

怎么没有及时处理，她不是做了十几年的月嫂吗，这一点意识难道没有吗？

我可怜的母亲，她从孩子没出生开始就忙碌着一切，置备着各种东西，没日没夜的操劳。

孩子出生也是忙碌的一刻没有停歇，只是在这件事情上，我没有坚持自己的意见，更没有站在新妈妈的一边。

听从了她十几年的并非专业的经验

一切的一切都是没有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而新妈妈成了我们博弈的牺牲品。

她又怎么不怨恨和委屈呢？

可我又能去责怪谁，除了责怪我自己，我不能去说任何人。

新妈妈说，我都是被你们一家人耽误的，害的孩子失去了母乳喂养的机会，害的我无端承受这样的痛苦。

话像无形的针深深刺痛我的心，但又何尝不是呢！

我又怎么不理解，你精神和肉体上的双重摧残。

可我看着我母亲因为熬夜带孩子而肿胀的双眼，看着她手足无措为她因为她的疏忽而给婆媳之间留下的隔阂，那可怜的样子。

我又能去说什么，我只深深地恨我自己。

我在深夜的凉风中，扶在医院14楼的窗户栏杆上，多少次哭得像个可怜的孩子。

我为什么不早一点帮帮她，帮帮这个竭力要母乳喂养的伟大的母亲，应承她的一切请求。

无端地让我的母亲成了媳妇心中的罪人，让两个可怜的母亲付出了那么多却未得到丝毫的慰藉。

这都是我这个当丈夫的错，这都是我这个当儿子的错。

我让这两个无私奉献的人心里结下了疙瘩。

5

新妈妈，事情已经发生，我们必须听从医生的嘱咐，现将病看好，这才是目前最重要的。

现在去追究事情的谁对谁错已经毫无意义，但我深深地理解你是最大的受害者。

只有把身体养好，才能抱宝宝，才能更好地爱宝宝。

奶粉就奶粉吧，也省去每天涨奶挤奶的痛苦了，凡事只能往好的一面去想。

虽然我现在说这样的话，你觉得轻薄的可怜，轻巧的荒诞，但向前看是唯一的办法。

只有把病看好，明天才有更多可能，未来才有弥补的机会。

手术进行的很快，因为是微创，但心伤难合，我将花费巨大的精力来弥补这个创伤。

这都是我尚不成熟的表现，这都是我处事不严谨的后果，是我人生道路上栽下的一个大跟头。

我怀念过去母亲和妻子坐在一起温馨的画面。

怀念她们围着孩子，逗孩子的欢声笑语

怀念她们一起给他换尿布时，孩子突然飚出屎尿，溅了她们一身，她们哭笑不得的场景

怀念我的母亲抱着她可爱的孙子嘴里哼着催眠小曲，媳妇在边上看着怜爱的表情。

每当想起这些，我便觉得我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而孩子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

他瞪着老大的眼睛，望着我们，看我们擦拭身上的屎尿幸灾乐祸的样子。

家庭本该如此，可现在一切都被打破了。

毁在我手，我痛心不已。

我害怕她们以后见面尴尬的样子，害怕妻子以后一副陌生面孔的样子，害怕母亲不敢太多言语的样子，害怕一家人以后突然拘谨，突然客套的样子。

这种陌生会冷的可怕，窒息般的残酷。

新妈妈，事情都会过去的，这是家庭成长路上的一步考验，我摔了一跤连累了大家。

母亲，你的媳妇自然是明事理的人，换成别人早就吵得不可开交的，她的哭泣就是将痛苦吞到了她自己可怜的肚子里呢。

人不发泄会压抑，压抑就会产生抑郁，抑郁是最难治疗的。

手术后陪伴她的每一个日日夜夜，只有孩子的笑脸能抚慰她内心的伤痛。

亲爱的妻子，看呐，那是你的孩子，他已经会笑了，笑得那样可爱，等好了，我们再抱着他，亲他的手，听他的呼吸，拍很多很多的照片。

对啊，明天你就要出院了，爷爷奶奶就要带着宝宝去看你了。

你也和他们通过了电话，电话里有你释怀的语调，我深深地感到高兴。

终于满月了，看他肥嘟嘟的小脸了吧，简直滑如鹅蛋，小嘴砸吧砸吧不停……

你们一定有很多话要说吧，亲爱的明天！

2019.6.17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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