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月亮（外一一首）

文/峻刚行者

今夜，想烛照自己的孤独

就必须去追月亮，百里千里万里

脚下会生风。今夜关中风雨如晦

混沌的人间人容易迷路，错把返乡人的脚步

听成玉米叶子唰唰的倾诉

会把雨淅沥的无影脚

看做木鱼的种子

会把夜的天地认成一棵粗黑的大树

人神界，看见和看不见始终有区别

去秦岭南

汉水里正沐浴着广寒斗拱

去坝上草原

白桦林刚剪出皎洁的回眸

我要追上去，追上月亮

变成我的白马我的长河变成我的一杯酒

追出她的七十二变

追得无处可逃

缓缓的走进我的门扉

落入一缸清宇，成为我柴米油盐的佳人

1、下一刻

雨砸向地面，地面投降

水洼一个接一个，大地低洼的部分

一瞬间有了陷阱的模样

光滑的镜子，外物不经意的面孔

自怜而过，空气里弥漫桂花熟悉的气息

黄昏缓缓落地

电视里的故事与窗外正发生的一切

语意是相通的，国庆节店铺门口的红旗

肃穆垂在雨中

同盟军的坦克开进德军的小镇

法西斯节节败退

一颗子弹的光照亮破败的窗洞

拒绝战争的德国人，把自己从阳台上挂出来

小巷里这一道道惊人的旗帜

随烟火摆动

窒息的空气和枪口同时移动

一切都安静的出奇

下一刻握在所有人手里，哪怕是将死的生命

下一刻无人全身而退

夜突然掉下来

大地上横呈一具硕大的躯体

同时挡在万家灯火的光

和机枪眼能看见的路上

2、我热爱的麦子

我的麦子，在乡下

齐刷刷一条线，像被土匪

洗劫过一样。这棵庄稼长了三千多年

长得很老了

它丛生，节长，通透，绿黄亮色，保持

一株草的本性

分枝、拔节、吐穗、露花、灌浆

寒露、大雪、惊蛰、谷雨、芒种

娶妻、立业、卸甲、还乡、入土

这是我热爱的麦子，它真老了

老得像从没曾老过，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

风吹过渭北平原

麦浪的漩涡里

弓下去的腰又直起来

黄的芒和白的发，像刚玩完

一场百年的躲猫猫迷藏

五月的村庄，老的麦子和老的人为伴

3、远山

白天，真看不出什么

猫腰板岩屋给场院的老树遮挡

不苗条的炊烟

给山岚缠在脖子

新开山坡地的油菜在春天给山点颜色

其他时候，野草的绿

吃没庄稼的汪汪和哞哞，落叶下

能藏住一张张岩色的脸庞

夜晚，就大不一样

一盏盏亮起的灯，高低跳舞

像一眼眼黄彤彤的矿洞，唠叨

远山说不完的富有和秘闻

4、三月陕南

陕南三月

一顿顿的黄金和一堆堆白银

何出此言？多阴的秦巴山地

太阳不出屋，黄和白独自灿亮

山梁上和月河里

未及返青的碧玉，被三月忽略

油菜花，金黄映天

铺满河谷地和山坡地

陕南从来没有如此壮阔

青瓦坡屋下，一堵堵白墙

挂出电影幕布，像有盛景播放

鸡羊水牛成孩子气的观众

屋后山坡，一群白的墓碑

引颈扭向熟稔的烟火味

山梁乳色气雾，下坡了

白墙和白碑裹入乳白色襟怀

不远处的稻田，开始饮水

村民即将插下十月的黄金

5、油菜花黄

从二月到十月

从云南过长江一路到秦岭南北

而后西折甘肃、青海

油菜，这株油类植物

和它的黄进行壮烈的大迁徙

最后落脚雪山之下

如此华美、纯净的黄金之流

穿过大地之心。此刻的秦巴山地

三月下午六点的阳光，从后车窗

泼进来，车里的一切物件

化入金光的加持

窗外连成片溢上南麓的油菜地

黄色几乎沸腾要破

欲拔寨而走

去一个它热爱而我和时间

撵不上的地方

6、山野草民

天树、乱石、丛生草木

落在土里

荆棘之下一条野蛇

和软软转瞬即逝的蛇信，试探

含我在内的大山体感

山野安静，时有风过

我是唯一的非野生之物

三米之外，一只喜鹊

人间的欢喜之鸟

也保持对我的看法，长长的尾巴

和欢喜的黑色之喙

一探一点，丝毫无搭理

或者惶恐于局外人的侵入

黑色的身体把玩一个空塑料瓶之后

悠然地向寺门的方向踱去

它仰头拢翅，尾巴下沉

直立而走的双爪，一扭一扭

越走越像

一个背手谢世的人

7、父亲节农事

阳台上盆栽的黄瓜藤

已窜过护栏

在不锈钢的铁器上

和乡村的竹竿上看不出不同

宽阔的叶子，形而上的躯体

依旧是那棵天堂树的母本

触须，充满无限想象

寻找十八层的天空

也寻找着它物的理想

完美的弹簧手臂

给风留出通道

给小小的黄花

和藏在花托后翠绿的条果

一生的摇篮

一抔土

一缕烟

有人从土里出来

欢喜的不像忧伤的礼物

作者

作者简介：

峻刚行者，本名孙军岗，1970年生，陕西关中西府人。做过工人、报刊编辑、地产营销人。在《诗歌月报》《诗歌周刊》《巴中文学》《长江诗歌》《中国诗影响》《诗中国》《北京诗人》《大别山诗刊》等报刊发表诗作。2013年回归创作，作品入选各类选本诗刊。独立出版印行自选诗集《第四人称》《樱花很美》，即将正式出版诗集《忐忑的善意》。居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