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捷美文」忽然就想起杏花那些零星的雪

忽然就想起杏花那些零星的雪

我好像有多年没有看到杏花了。

那些新雪一样散淡地开放在枝头的,嫩白的底子洒上一星半点的紫红,在早春的风中纷纷举起小手急急地报告春消息,然后,飘出清寒与冷香,还有几丝不易察觉的骄傲。

我记得外祖母家的后园里有一棵老树,我学校的操场上有一棵年轻的树。春风吹走了积雪之后,满天的冬云散尽,树上的那些冻得通红的小脸便迎风先笑了,一面得意自己扮雪扮得成功,一面惊喜地向下张望刚刚醒来的大地。

乡下的孩子似乎习惯了年年要来的杏花,却并不多看她们几眼,只是期待紧接着要蜂拥而来的青杏子,到那时,信手飞出几块小土块击落几颗,然后,酸掉牙直咧嘴,大家彼此看着窘相笑着玩儿,剩下一些青杏子任由她们过些天在树上发红红成圆圆的红珊瑚。我那时,总要多看几眼那些在风中翻卷花瓣的杏花,担心她们有一天会落尽,也特别不喜欢她们变成青杏子、红杏子。那时的理想是,杏花就那样一直开下去,从春到夏到秋一直到冬,四季杏花,满天清冷的香气。也还想到,夏天如开杏花,那夏天定是清凉的。

长大以后,才知道还有好多人喜欢杏花。宋代陆游在《临安春雨初霁》写:“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陈与义在《临江仙·夜登小阁忆洛中旧游》中说:“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史达祖《夜行船.正月十八日闻卖杏花有感》叹:“不剪春衫愁意态。过收灯、有些寒在。小雨空帘,无人深巷,已早杏花先卖。”元代王元鼎《正宫.醉太平》唱:“觉来红日上窗纱,听街头卖杏花。”

这些人,他们都在诗篇里写到了杏花,而且满有感情。这些故事当都发生在宋元时期的都市里——乡下小姑娘在早春时折几枝杏花,卖给住在城里的诗人,让他们在读经书的同时,闻一闻杏花香偶尔想到大地上的事情。诗人们还好,他们没有嫌弃杏花的清贫,他们买了几枝,放在书案上,不时地记起自己的故乡。有人虽然写得比较浪漫,但究竟还肯将来自乡间的杏花入诗,而不是只一味宫廷花啊唱来唱去地起腻。

现在是秋天,要看杏花也只能是明年早春的事情了,现在只能想念她。想一想,也是好的,可以让心绪清幽一些。不为别的,就为了“那些新雪一样散淡地开放在枝头的,嫩白的底子洒几点紫红,在早春的风中摇曳,飘出清寒与骄傲,还有几丝不易察觉的冷香……”总觉得这杏花有节操,有品格,有慈爱之心。她不肯去达官贵人的园子里,只甘心生长在乡下的泥土里,宁肯昙花一现之后变成青杏子、红杏子,也不愿仅仅成为一种观赏玩物,这样,也可以在平安时供孩子们吃着玩儿,在灾荒时供人们充饥忍饿。如果杏花也是仙子,那么,看起来她是属于民间百姓的。西方有位哲学家总结说,真的贵族都是热爱平民的。

然而,如果现在能有几枝真是很好,在傍晚朦胧的灯光里面,清艳地开放,冷香向四面弥散开去,我特别想久久地凝视她们,并且再三再四地去猜当年陈与义写的“吹笛到天明”的人到底是谁……

文章完

作者关捷像

作者简介:关捷,沈阳日报记者,中国作协会员。辽宁作协理事。一级作家。著有长篇报告文学《人民艺术家李默然》获第八届辽宁文学奖;长篇报告文学《铁血军魂—180师在朝鲜》获第九届辽宁文学奖;长篇报告文学《日本,你必须还我天道》;长篇历史小说《顺治迁都》,与阿里影业签约拍摄电视连续剧。新华社、《光明日报》丶《中国青年报》丶《读者》杂志重点报道的新闻人物。凤凰卫视凤凰大视野主讲嘉宾。百集视频《康熙定台湾》目前正在十大平台滚动播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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