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散文:行走在梓州的秋天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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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在梓州的秋天里

文/孟梓言

梓州,一座遥远而又如此亲近的城市。

时光与现实的距离,就是这么残酷。越是想念越觉得陌生,越是亲近越是觉得遥远。我生在梓州,也长在梓州,是个地地道道的梓州人。如果说,我有多懂得梓州,兴许并不比街边吹着糖画的,捏着泥塑的匠人知道得太多;如果说,我又有多亲近梓州,兴许我比我的父辈们多少要遥远一些。他们骨子里有着一股子,煎熬着想要冲出去的冲动。而我,是从远方回来,最终决定留下来的那么一群人。

与梓州,有关的过往。其实并不亚于被称为蓉城的成都。因为民间,与梓州有关的荣耀和骄傲,大都是与益州相提并论。在盛唐时候,一个是东川节度使的治所,一个是西川节度使的治所。在“天下诗人皆入蜀”的盛世风潮中,二者皆是引动诗情画意,迸发灵感写意的大唐名城。

蓉城,作为天府之国的腹地,都江堰的涓涓细流,造就了富饶丰收的成都平原;梓州,作为川西北水运的明珠,涪江的大江奔流,缔造出了船舶横江的经济重镇。一代天才诗人王勃在创作声名大噪的《滕王阁序》之前,鲜有人知道,他在梓州早已经创作出了惊才艳艳的《梓州慧义寺碑铭》。如果说《滕王阁序》奠定了王勃的历史地位,那么《梓州慧义寺碑铭》则淋漓尽致地展现出了诗人平生之志气所向:“凤轸鸣徽,望琴台而助化”。

世人皆知佛,但却鲜有一座寺庙以一座城的气度,海纳如此之多的文人墨客。慧义寺(今琴泉寺)作为东川最有名的寺庙,与唐代文人渊源颇深。王勃仅仅是其中之一。从南北朝建寺至晚唐时期,庾信、李邕、赵蕤、杨炯、李商隐等著名文人皆为其题写碑铭。其中尤以王勃的《梓州慧义寺碑铭》和杨炯的《慧义寺重阁铭并序》最为著名。苏轼《书吴道子画后》云:“故诗至于杜子美,文至于韩退之,书至于颜鲁公,画至于吴道子,而古今之变,天下之能事毕矣。”范文澜曾云:“初唐的欧、虞、褚、薛,只是‘二王’书体的继承人,盛唐的颜真卿才是唐朝新书体的创造者”。而奠定颜真卿艺术成果的《干禄字碑》,也隐于该寺之中,历经千古,依旧熠熠生辉。

有诗,便有情。

梓州,自古便是一座有情之地。元和体的创始人元稹与“浣花笺”的发明者薛涛的爱情故事,从蓉城辗转到梓州,爱情所之,恩爱纠葛,这一对姐弟恋最富浪漫的时光依然在梓州。一首《池上双鸟》:“双栖绿池上,朝暮共飞还。更忆将雏日,同心莲叶间。”写尽了春风雨露的恩爱缠绵。同样为情,薛涛看到的是爱情,而诗圣杜甫目力所及却是思国思乡之情。杜甫因避安史之乱,在蜀地流寓五年,其中蓉城近四年,而在梓州也有一年零八个月。“五载客蜀郡,一年居梓州。”其平生第一快诗《闻官军收河南河北》便创作于此。

梓州,不能等同于蓉城。这是历史的遗憾,也是时代的所然。自唐以后,梓州,先后更名为潼川、三台。政治地位和经济地位与蓉城,已不可同日而语。但正因为如此,今日之梓州,更加让人迷恋。一座傲视名城,衍变为一座独居一隅的小城,浓缩千年的时光里,触摸繁华烟雨的背后,是梓州始终如一的波澜不惊。闭月光照的年轮里,梓州犹如行走在大江之上的那条出行的航船,目力所及不是大悲大喜,也不是嬉笑怒骂,而是平和安宁亦如它当初本来应有的面容。

我们爱这样一座城,爱这样一种美。

行走在梓州的秋天里,水色年华涤荡婉转的是那城立大河的古朴和欣喜。古城墙的美,烙印着时代过往的翩翩足迹,每一个深刻在石头缝里的记忆,莫不是触动人心的雄浑和浪漫。城楼高望的烟雨,彩旗猎猎的风声,壮士又在出征;青石板铺出的古巷,音韵低沉的歌声,情人又在思念;灰瓦白墙的檐下,苔色葱葱的清香,月光又在低头。转过身去,古城不古,时尚的烟花,遍及江边和街口的辉煌,又是一幕幕动人心魄的美丽瞬间。

穿行在梓州的角落中,如水墨笔触妙笔生花的是那独处一方的宁静和安详。如诗,如画,如美人动人。轻语之中,总有一种莫名的冲动,停留片刻,四处张望。不管来与不来,在与不在,细细雨丝,宿命中我们总能找到那片想要的清凉和爽意。

我们爱这样一座城,爱这样一种情。

这座城里的大多数人,跟这座城市里的每一条路面一样。原本都是黄土的颜色,但因为骨子里都蓄积着一股子生命向上的张力,如古老而年轻的榕树一般,穷尽生命的血脉喷张,是为了更好地活着,或者是为了更好地存在。一旦有尊严的活着,有尊严的存在,人不在单纯是一个人,或者是一群人,而是一个人就是一座城,一座城就是一个人。

我们活在这里,长在这里,恰恰就是这样一群人,也是这样的一座城。

可能我们在短时间内,无法重新达到当年与蓉城媲美的高度,但我们都始终在仰望着。哪怕是青蛙一般仰望天空,虽然渺小,但却格局高远。把生命存在的意义,植入胸襟的不能仅仅只有勇气和梦想,而是如这座城一般,千年如一地创造。每一天,每一道光景里,许多人都看不到,特别是那些并不太懂得这座城市的人,远远想不到,我们是在低洼的谷底,重新砌起生命的高度和城市的坐标。

拔高河流的水线,是灾难;而向往复兴的奋斗,却是福气。这座城,是座有福的城市,生长在这里的人们更是有福气的一群人。因为他们从来没有放弃过奋斗,也从来不愿意刻意地追求失去的风光,他们更愿意在眼前的风景里,创造出他们可以想见的未来。

行走在梓州的秋天里,分外美丽,也分外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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