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城市，山水的内涵是什么？
——读《钱学森山水城市科学思想》
文丨铁铮
我国现有城市670多座，如何科学地推进中国的城市建设？近日收到一本新书，书名是《钱学森山水城市科学思想》。读完此书，不仅对钱老多了许多敬意，对中国城市建设究竟向何处去这一命题，也多了许多思考。
“我设想的山水城市是把我国传统园林思想与整个城市结合起来，同这个城市自然山水条件结合起来，让每个市民生活在园林之中，而不是要市民去找园林绿地、风景名胜。所以不用‘山水园林城市’，用‘山水城市’。”这是钱学森1996年在一封回信中所写。
钱学森是我国航空航天事业的奠基人、“两弹一星”功勋科学家、两院院士，荣膺“国家杰出贡献科学家”称号和一级英雄模范奖章。钱老主要从事应用力学、工程控制论、航空工程、火箭导弹技术、系统工程和系统科学、思维科学和人体科学以及马克思主义哲学等领域的研究。公众了解不多的是，他的山水城市科学思想同样博大精深。
山水城市不等于山水园林城市
1990年7月，《人民日报》《北京日报》刊登了清华大学教授吴良镛主持设计北京菊儿胡同危房改造工程的报道。钱学森看过之后，在7月31日给吴良镛的信中写道：“能不能把中国的山水诗词、中国古典园林建筑和中国的山水画融在一起，创立‘山水城市’概念？”
1955年回国后，钱老虽百事缠身，但一直关注我国的城市建设。他在报刊上相继发表了《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谈园林学》《再谈园林学》《园林艺术是我国创立的独特艺术部门》《关于建立城市学的设想》等文章，广泛与专家、学者交流，逐步形成了山水城市的理念。
1993年2月27日，第一次“山水城市”学术讨论会在北京召开，钱学森做了《社会主义中国应该建立山水城市》的书面发言，引起了与会专家学者的热烈讨论。
1994年9月至2001年6月，钱学森连续出版了3部有关山水城市的学术著作，足见他对山水城市的高度重视。
在1996年3月15日的一封回信中，钱老写道，以为搞好园林绿化、风景名胜区就完成了山水园林城市建设任务，那可不是我设想的山水城市。
他认为，建设山水城市就要运用城市科学、建筑学、传统园林建造的经验、高新技术（包括生物技术）以及群众的创造。他说，建山水城市将是社会主义中国的世纪性创造。它不是中国过去有钱人的园林，也不是今日国外大资本家的庄园。
在钱学森看来，城市建设可以分为四级，一般城市、园林城市、山水园林城市和山水城市。1996年9月29日，他在一封信中明确提出，山水城市是21世纪的城市，要把每一个城市都建成山水城市。
山水城市的提出，充分体现了钱学森的科学观和宇宙观。他认为，城市是一个复杂而巨大的系统，要把微观建筑和宏观建筑、人工环境和自然生态、历史文化和现代科技结合起来，创建有中国特色的山水城市。
岁月流逝，钱老的山水城市科学思想依然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从现代科学技术体系来看山水城市，要站得高、看得远。”钱老的谆谆教诲犹在耳畔，中国城市建设任重道远。
孟兆祯院士认为，山水城市理念为城市建设点亮了一盏明灯
中国工程院院士孟兆祯是我国风景园林学科的领路人。他对钱学森关于山水城市的理念有非常深刻的理解。他将多年积累的心得，写入了《钱学森山水城市科学思想》一书的前言——《山水城市 知行合一》。令人遗憾的是，孟兆祯院士未来得及审阅全书的书稿就乘鹤西去。
钱学森在城市建设及风景园林方面的见解和观点，深深触动了孟兆祯院士。他认为，钱老提出的问题都是中国建设当中很重要的问题。
钱学森认为目前的城市学不全面，应在城市学的基础上研究城市规划。对此，孟兆祯十分赞同。他认为，现在的城市建设名目繁多，但并没有找到一个终极的城市目标。而钱老提出的建设山水城市就是城市建设的终极目标。
孟兆祯认为，钱老提出建设山水城市，是很有根基的。中国从古至今都是“文人写意自然山水园林”。在中国，山水有特殊的文化意义，山水不仅是物质的，也是精神的，山水是中华民族文化的根基。山水诗和山水画都是以文学为基础的中华民族最根本的文化，中国古代已将山水诗、山水画写入城镇建设的理论与实践。孟院士认为，从山水诗、山水画，到山水园林，再到山水城市，是科学发展中国现代城市的“正本清源”之路。在孟兆祯眼里，北京、桂林、广州、杭州都是山水城市。虽不是很自觉地按照科学理论来做的，但我们祖先着眼的就是山水构成的一个整体。
孟兆祯说，钱老认为风景园林学科不能混同于视觉艺术。美学家李泽厚说中国园林是“人的自然化和自然的人化”，前句是世界园林的共性，后句是中国园林的独特性。用诗情画意创造空间，是中国的特色。
他认为，钱学森的山水城市科学思想不是轻易提出的，而是经过了对历史的反复学习、推敲，把山水诗、山水画融合在城市里，变成山水城市这一思想，为城市建设提出了一个方向。只有山水城市，才能反映中国特色。
孟兆祯提出，山水是我国文化的根源。持续发展山水城市，不仅是城市规划师的事，也是建造师的事，更是风景园林师的天职。
他在前言中写道，山水城市的提出点亮了一盏明灯，为城市建设和科学发展指明了方向。兴造充分反映中国特色的山水城市，是中国的美好前景。
钱学敏说，要深刻了解中国的山水文化，才能把握住山水城市的内涵
钱学森提出的山水城市科学思想深深地吸引了何凤臣。于是，有了何凤臣所著的《钱学森山水城市科学思想》。
何凤臣是学历史出身，后获工商管理学博士学位，做了多年《风景园林》杂志的副主编。让他着迷的是，一位中国航空航天领域的创始人，怎么能提出跨学科的科学预见呢？看了钱学敏教授的《钱学森科学思想研究》一书，他认为自己找到了谜底。
钱学敏是钱学森的堂妹、中国人民大学哲学院教授。退休后，她一直参与钱老组织的学术研讨班，对钱老的科学思想有深入的理解和掌握。这位忘年交对何凤臣说，要深刻了解中国的山水文化，才能把握住山水城市的内涵。
何凤臣阅读了大量有关钱学森科学思想的学术著作，遇到问题就向钱学敏请教。他说，如果没有钱学敏教授的鼓励与鞭策，就完不成《钱学森山水城市科学思想》这本书的写作。
这本书由六章组成，从山水城市科学思想、山水城市山水文化、山水城市山水古城、山水城市系统工程、山水城市科学体系、山水城市综合集成创新体系入手，系统全面阐释了钱老心中的山水城市。
钱老围绕“山水城市”亲笔书写的6封信以影印件的形式印在此书的前部，字里行间闪烁着大师的思想光芒。
毋庸讳言，当前的城市建设距离山水城市的目标还有差距。我国现有城市670多座，如何科学地推进中国的城市建设，值得认真思考和积极实践。
（铁铮，北京林业大学文化与自然遗产研究院院长、教授）
来源：《中国生态文明》杂志2023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