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生活在一个动荡混乱的时代：才华出众，曾被册封皇后；与皇帝恩爱有加，却最终被废；她将苦难化作神秘的微笑，永远定格在甘肃天水麦积山石窟东崖下部的44窟内……
她，就是西魏文帝文皇后乙弗氏。
乙弗氏作为西魏开国皇帝的皇后，先是被废，后又被迫自尽，她究竟经历了怎样跌宕起伏的爱情故事，最终又何以释怀展露出悲天悯人的千古微笑？
01
公元535年，西魏，作为南北朝时期由北魏分裂出来的地方性王朝，在以宇文泰为首的诸臣支持下，拥立元宝炬登基为帝，建都长安，是为西魏文帝。
这位西魏开国皇帝即位后册封的第一位皇后是乙弗氏，其何许人也？
乙弗氏的先祖是吐谷浑政权的首领，世居青海，号称青海王。凉州归降后，乙弗氏的高祖父乙弗莫瑰带领全部落人归顺北魏，被任命为定州刺史，封爵西平公。从乙弗莫瑰以后，他们家族连续子孙三代娶北魏公主为妻，而乙弗莫瑰家的女子也大多成为王妃，在北魏朝廷很受尊重。乙弗氏的父亲乙弗瑗，官至仪同三司、兖州刺史。乙弗氏的母亲淮阳长公主元氏，是北魏孝文帝元宏第四女。
据《北史》卷十三《列传第一·后妃上》中的《西魏文帝文皇后乙弗氏传》所载，乙弗氏容貌美丽，端庄文静，生性节俭，宽宏大量，从小就表现出出众的才能，16岁时被纳为文帝之妃。
这样的名门贵女，她的命运开篇显然是不错的。元宝炬非常爱重她，册封她为皇后不久，便立她所生之子元钦为皇太子。
任何一段爱情，都不可能脱离时代而单独存在，乙弗氏的爱情也一样。
02
乙弗氏生活的时代，正是西魏建立之初，北有柔然，南有萧梁，东有东魏，皆对其虎视眈眈。这个从北魏分离出来的西魏，开国皇帝文帝元宝炬其实就是个傀儡，朝廷一直在宇文泰的掌控之中。
宇文泰，因此也成了改变乙弗氏命运的关键人物。
自从拥立元宝炬登基后，多年间，西魏立足关陇，征战东魏，蚕食南梁，先后夺取了东魏的河东等地和南梁的巴蜀等地，宇文泰一直都没闲着，其亲自指挥的小关之战、沙苑之战，皆以寡胜众。有宇文泰“醒掌天下权”，元宝炬只好“醉卧美人膝了”。
怎奈，这一段长达15年的“闲散时日”竟成了元宝炬与乙弗氏二人一起度过的最快乐的幸福时光，从乙弗氏入宫开始，两人一共生了12个孩子，但大多夭折了，最后只剩下了太子元钦和武都王元戊。
尽管遭遇痛楚，他们二人却依然情深意笃——元宝炬深爱着乙弗氏，乙弗氏也深爱着元宝炬。
作为皇后，乙弗氏是完美无缺的。
史料记载，乙弗氏不仅貌美，且不喜珍珠美玉、绫罗绸缎，生性节俭，吃一般蔬菜粮食，从不妒忌，仿佛将女性所有的美德齐聚于一身。
03
元宝炬登基后，朝堂一直不稳。自从北魏分离成了东魏和西魏后，柔然便成了两国劲敌。
为了全力对付东魏和南梁，宇文泰坚持对北边游牧民族柔然和突厥采取和亲政策。
嫁过去的公主，仿佛没有为西魏带来长久的安宁，反而让柔然得寸进尺。
朝廷内忧外患之时，宇文泰提出建议，既然嫁过去的公主不能安抚柔然，不如娶个柔然公主回来。“人质”在手，制约柔然。
令西魏没有想到的是，柔然同意嫁个公主过来，但提出要求须以皇后之礼迎娶。
元宝炬应该有过抗争，或者是挣扎的，毕竟在一国之君的尊贵身份外，他还是一个女人的丈夫，一个他真心爱着的女人的丈夫。保护或维护心爱的女人，是他作为丈夫的第一要义。
只是，历史真实得残酷！
——史载：公元538年，柔然公主抵达长安。元宝炬废乙弗氏的皇后之位，并将其逐出长安，削发为尼。
04
一身缁衣，一盏青灯，在天水麦积山，奉旨出家的乙弗氏在心灰意冷中开始了波澜不惊的清修生涯。
元宝炬牺牲自己的爱情后，换来边境的安稳了吗？
公元540年，柔然出兵，西魏再一次生灵涂炭，而引起战火的理由竟然是柔然公主听说元宝炬仍与乙弗氏藕断丝连。
真不知元宝炬是否后悔当初的选择。
柔然公主写信告诉自己的父亲阿那瑰可汗，诉说自己后位不稳，请可汗起兵逼魏文帝将乙弗氏除去。
只因嫉妒，就引来10万柔然兵直犯边境。
宇文泰大发雷霆，质问柔然。
阿那瑰可汗却说，一国不能有二后，西魏废后活着，将来仍会妄图复封为后，公主免不了被废黜。如欲退兵，先杀掉废后乙弗氏。
一场战争的成败竟要用一个女人做牺牲品，可叹！
在柔然大军进犯，宇文泰带领群臣逼宫，内外双重胁迫下，元宝炬说：“岂有百万之众为一女子举也？虽然这样，朕若不肯割爱故妻，自招寇患，致此物论，亦有何面目见诸将帅邪！”
元宝炬的处境，且不做评判，摊上这样无能的男人，甭管过去还是如今，只能说，谁摊上谁倒霉吧！
元宝炬又一次选择了屈服，一封赐死诏书快马加鞭送到了秦州（今天水）。
看到诏书，乙弗氏异常平静，临死之前，乙弗氏人生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却是“愿至尊享千万岁，天下康宁，死无恨也”。
乙弗氏亲手结束了自己短暂的一生，时年三十一岁。
05
乙弗氏死后，她的儿子武都王元戊在麦积山为母亲开凿了寂陵。
据学者考证，当初的寂陵便是今天麦积山的第43窟，这是一个仿殿堂式的窟龛，三间四柱、前廊后室结构，装饰非常华丽。窟内后室呈长方形，前室为平面马蹄形穹隆顶，类似游牧民族的帐篷，也算是在祈祷这位来自青海高原的女子魂归故里。
“寂陵”，俗称“魏后墓”。第43窟开凿的时间，据《后妃列传》推断，应当为西魏大统六年，也就是公元540年。
公元551年，也就是乙弗氏死后11年后，元宝炬也因病去世。
一代皇后用生命换来了她的爱人平安的11年，却不知这些年，他胸中是否有些许悔意？
有没有，都不重要了，一代帝后的苦情故事就这样灰飞烟灭在时间的车轮里。
从西魏到今天，麦积山东崖下部的44窟这座佛像完美的微笑凝固了一千五百多年，谁能想，就在这样的微笑后，还隐藏着如此巨大的不幸与痛楚？更令人想不到的是，国祚仅存22年的西魏，却在苦难的意象倒转中创造了这一永恒的微笑。
现实的苦难、悲伤的叹息，一切都应于这释然的笑容中放下了……
文丨奔流新闻记者 荆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