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刊记者 高塬

2018年7月的一天，凌晨4点钟，释贤宇准时起床，赶在破晓前吃完斋饭，收拾好行李。6点左右，他搭乘一辆小轿车下山，回望峻拔的大山，青翠的树林，内心感慨万千。

释贤宇俗名柳智宇，一个数学天才。2010年，“北大数学天才出家”的新闻沸沸扬扬，主角就是柳智宇。如今，十几年过去，在最近出版的自传《人生每一步都算数》中，他首次详细、坦诚地回溯了自己如何推开数学世界的大门，又遁入空门，而后下山还俗，结婚成家的人生历程。

1988年，柳智宇出生于湖北武汉一个知识分子家庭，父亲是重点中学的物理老师，母亲是一名工程师。2006年，他代表中国出征第四十七届国际数学奥林匹克竞赛，最终以满分的成绩获得金牌，并保送北京大学数学系。“我有时深思熟虑几天的问题，与他交流十几分钟就解决了。”他的竞赛教练余世平说。然而在北大，柳智宇却经历了他人生中的至暗时刻。“眼睛的病痛使我无法承受大量的计算，只能在脑海里推演题目。做题没有手感，也无法依靠大量经验训练提升对新知识的洞察力。这就注定会让我在成为数学家的道路上走得无比艰辛。”随着学习的深入，他对数学本身的热爱似乎也在消减。“高等数学以上的发展似乎越来越抽象，它让我感觉孤独，脱离真实的生活、生动的人群。”

生理上的病痛、精神上的抑郁折磨着这位天才，但他仍保持乐观，给同学补课，参加义工活动，还旁听哲学课程。他喜欢《庄子》，对佛学最认可，“在我眼中，佛教并不是宗教，它更像一门探索人类心智和生命成长的学科”。毕业前夕，他收到美国麻省理工学院的录取通知书和全额奖学金，却在未告知任何人的情况下，放弃深造，皈依佛门。

在北京凤凰岭龙泉寺，方外生活并不轻松。起初，他承担了寺院的博客、微博运营工作，“类似于今天的新媒体运营”。后来，又将全部身心投入《南山律典》的校释工程中。“因为过度劳累，眼疾与咽炎复发了。那是我人生中最拼尽全力的时候。”2018年，就像发现数学不适合自己，果断放弃深造一样，他又中断了出家之路。下山后的他积极入世，不想被标签束缚，“更希望活出自己，抛下包袱，为大家做点什么”。最终，他找到心理学这个新的参照系，并将其与儒、释、道传统文化相结合，以期解决现代人的心理问题。

也就在他下山那年，国际数学家大会上，与他同届参赛的舒尔茨获得了素有数学界诺奖之称的“菲尔兹奖”。后悔过吗？在书里，柳智宇回答：“从没有过。从数学到佛学再到心理学，我追寻的始终是人生的智慧与大爱。上山或是下山，只是外在形式的变化，我在不断寻求更宽广、更适合自己的生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