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蕴含着民间文学的社会功能和生命活力，是人民大众价值观、道德观和审美观的重要载体。追溯民间故事所包含的普遍性及其民俗根源，可以揭示中国民间故事对故事原型的诗学传承，发掘民间文学的时代价值，传承中华民族优秀的世界观、生活观。
《金须牙牙葫芦》是经典的山东民间故事，出自董均伦、江源整理的《聊斋汊子》。故事讲述的是，弟弟得勤朴实肯干，在花花鸟的帮助下，细心种出金须牙牙葫芦。金须牙牙葫芦是个宝物，能变出弟弟需要的一切东西，它让贫穷的弟弟过上了衣食无忧的好日子。而哥哥得福却贪得无厌，霸占了家里的好地好屋，还想霸占宝物，最后落得两手空空。故事情节简短，传承了齐鲁文化的价值观念，歌颂了山东人民所恪守的生活信条——“双手得来的东西才靠得住”。
宝物葫芦折射世界观
宝物是民间故事中所体现的世界观的折射。《金须牙牙葫芦》故事中出现的神奇宝物是金须牙牙葫芦。葫芦是中华民族最原始的吉祥物之一，不但与古代人民的物质生活关系紧密，而且与文学、艺术、宗教、民俗等的关系也十分密切。围绕葫芦所形成的民俗传统，是我国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在山东人民的家庭生活中，上至耄耋，下至垂髫，葫芦都是较受欢迎的物件。国产动画片也顺势而为，赋予葫芦诸多神奇能量，如大家耳熟能详的《葫芦娃》，七个葫芦娃因葫芦护体各显神通，保护爷爷，保卫家园，战胜蛇妖。与《金须牙牙葫芦》一样，葫芦也表达了贫苦劳动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神奇的宝葫芦会帮助人们实现愿望。
中华民族之所以对葫芦产生如此多的联想，与它自身的形态相关：每个成熟的葫芦里有许多葫芦籽，人们就自然而然地联想到“子孙万代，繁茂吉祥”。同时，葫芦由两个浑圆的球体组成，形态优美，无须过多修饰，自带喜庆祥和之气，并且在汉字文化中，葫芦谐音“护禄”“福禄”。古人认为，它可以驱灾、辟邪、祈福，保佑子孙人丁兴旺，还可以除病、去晦气，提升人的运势。在日常生活中，人们或将葫芦挂在大门外，或将之佩戴在老人、孩子的身上，以保平安。可见，葫芦反映出中国人传统的世界观，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彰显。
农耕文明反映生活观
中国古代社会发展的优势之一就是农业生产的稳定发展，古代社会生产力较为落后，小农经济是保证社会稳定的最佳方式。人们有地可种，虽面积有限，但自给自足，通过自己的劳动足以维持整个家庭的生活，保证家族生命的延续。土地和家是百姓的“根”，《金须牙牙葫芦》故事的主人公得勤虽然被迫分到了破旧的场院屋和没法耕种的石板地，可他始终没有离开家，没有离开土地，始终在守护着他的“根”。
百科词条中，“农耕文化”是指由农民在长期农业生产中形成的一种适应农业生产、生活需要的国家制度、礼俗制度、文化教育等的文化集合。农耕文明集合了儒家文化及各类宗教文化为一体，形成了自己独特的文化内容和特征。《金须牙牙葫芦》体现了“民以食为天”和“勤劳致富”的文化认知。弟弟得勤面临的考验就是“挨饿”，为了吃饱，他努力想办法。得勤得到金须牙牙葫芦后，只要敲敲葫芦就有饭吃，他就不用再推磨压碾了。那么，如此“幸福的”生活是如何获得的呢？当然是靠辛勤的劳动。得勤将石板地“担上厚厚的一层土，撒上了粪，把那块地整理得土细的像面面，没有个坷垃”，谷子在石板地上丰收了。在种葫芦籽的时候，他不怕费力气，去挑高山顶上最甜的山泉水，而且是天天去挑，最终辛勤的劳动换来了宝物金须牙牙葫芦，让他享福，有饭吃。可见，农耕文明孕育出中华民族的优秀思想和文化品格：勤劳勇敢、吃苦耐劳等。
人物关系体现伦理观
伦理观是影响民间故事人物关系的主要因素。山东作为儒家思想的发源地，其文化生活的各个方面深受儒家思想的影响，民间故事也不例外。在《论语》的《学而》篇中，孔子这样教导弟子：“弟子，入则孝，出则悌，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有子又说：“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其中的“悌”就是弟弟对待兄长的正确态度，是“尊重顺从兄长”的意思，“孝悌”讲的是长幼有序和博爱，是维持当时的社会秩序的一种基本道德力量。《金须牙牙葫芦》中弟弟就是“孝悌”的践行者。他恪守祖训家规，听从父亲的遗愿，“你们俩兄弟要义义和和地过日子”。故事“大团圆”的结局恰恰在强调，弟弟的“遵守”和无私是帮助他过上好生活的决定性条件。“孝悌”本意虽然是一个家庭观念，但“家是最小国，国是千万家”，家庭安定和睦，社会才会和谐发展，国家才会长治久安。同时，孝悌之道可以提升个人的人格修为，在孝悌氛围中成长的人才能学会爱自己的父母、爱自己的兄弟姐妹，进而去爱自己的民族和国家。如此，民风和谐，社会稳定。
如上所述，民间故事体现着人们的传统世界观、生活观：追求圆满、守住“根”、勤劳致富、注重“孝悌”等。深入研究民间故事的文化内涵，有助于更好地解读故事的文化精髓，领会我国传统文化的博大精深，从而达到传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和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目标。这也是研究民间文学的时代价值之所在。
（作者单位：曲阜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
来源：《中国社会科学报》2024年7月9日第2929期
作者：史崇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