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打开YouTube等国际视频平台，能看到2000余部中国网络剧的花絮或全集；登陆TikTok、Instagram等全球社交媒体，会发现中国网络剧的热度排名居高不下；浏览俄罗斯的Dorama TV、泰国的MonoMax、日本的U-Next、韩国的Watcha、越南的BiluTV等各国流媒体平台，更能找到各类中国网络剧观看专区。随着“一带一路”倡议的深入发展，互联网语境下孕育出的网络剧不断提升传播力，扬起出海的“三面帆”。

　　顺应时代 扬起“寻风帆”

　　从时代变革视之，影视传播全球化时代新秩序的形成与国内竞争环境的激烈，让网络剧处于出海的新风口。网剧出海扬起“寻风帆”，帆借往来风，将时代机遇化为航行动力，在“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和地区提升传播力。

　　放眼全球，网络时代流媒体让剧集以更快的速度传播到世界各个角落。全球化时代的影视传播已非英美等发达国家所能垄断，土耳其、韩国、巴西、瑞典、加拿大、墨西哥、以色列等国纷纷加大输出力度。因为剧集的海外输出不止商业利益之争，其中更蕴含意识形态、文化价值观之争，能够籍此提升国家形象，这同样给予中国剧集海外输出以时代机遇。与传统电视剧相比，网络剧更多是从青年文化的视角去想象世界，其海外输出更容易在全球青年受众心目中呈现中国图景。因此，更适合成为互联网语境下传播中华文化价值的重要载体。

　　立足国内，视频网站的竞争已然白热化。为了获取更多的会员收入，视频网站需要更好的内容支撑和更高的投入占比，这让亏损成为业界常态。爱奇艺已经连续六年净利润亏损359亿元；腾讯视频在会员费用持续上涨的情况下，每年亏损达30亿元。对于国内视频网站而言，不去开拓海外市场而一味依靠涨价形成“内卷”，是很难写出盈利故事的。反观全球最大流媒体平台Netflix，近一半收入来自国际市场。有趣的是，随着爱奇艺国际版在东南亚出圈，该平台于2022年第一季度首度实现由亏转盈。

　　挖掘优势 铸就“主力帆”

　　观他者出海，皆以自身擅长的方式讲故事。以“叙述介入”见长的美剧，凸显复杂而尖锐的叙述方式，这源自三个“电视黄金时代”的积累；以“改编介入”闻名的土剧，以“凿壁”之光照亮世界，这与“格式改编”的全球流行息息相关；以“角色介入”著称的韩剧，在温情脉脉的爱情故事里让明星成为吸引眼球的主要因素，这体现了偏居大陆一隅之国的民族情绪……因此，网剧出海既不能被动等待，也不能盲目输出，而是需要充分挖掘自身优势，实施主动型传播战略和融合化叙事战略。此即网剧出海的“主力帆”，帆影掣惊电，绘就出立体、多元和丰富的中国形象。

　　曾几何时，我们欣喜于《甄嬛传》《白夜追凶》等剧被Netflix引进。这是一种始于电视剧时代的被动等待姿态，忽视了对于传播效果的关注：《甄嬛传》遭遇删减，《白夜追凶》收视不佳。自己不主动传播，不能指望别人替我们好好宣传。近年来，网络剧的传播主体开始发挥主观能动性，利用各种方式主动构建话语权。例如，腾讯视频、爱奇艺分别推出面向全球用户的WeTV和iQIYI，剧集海外播放量屡屡创造过亿现象；优酷、芒果TV青春剧场等媒体账号在YouTube上异常活跃，发布了573部能被完整观看的剧集；国内视频网站在TikTok社交媒体上推出的各种网络剧快剪预告比比皆是，热度惊人。

　　审视当下，网络剧向精品化迈进，两种类型的作品在海外最受欢迎：涉及都市、甜宠等元素的青春爱情剧；包含仙侠、神话元素的古装传奇。这是注重叙事融合化的结果，网剧出海努力做到“以文化人，更能凝结心灵；以艺通心，更易沟通世界”。首先，以时空融合塑造更多为世界所认知的中华文化形象。爱情剧是对中国文化当下的经验和体认，围绕都市展开情节，形象展现出崛起中的大国风采。古装剧则是对传统文化的符号化处理，凸显自然风貌，巧妙传递出历史底蕴下的中国精神。其次，以虚实融合缝合传受关系链。一部叙事艺术作品，需要打通两个世界间的关系：作者创造的虚构世界与观众可以理解的“真实”世界。以往的网剧出海，往往因语言与文化上的差异，使得传受关系链断裂。如今，视频平台及民间字幕组承担起翻译工作，不仅涉及语种广且更新速度快。

　　以YouTube上传播的中国网络剧为例，《游泳先生》被翻译成13种语言，《致我们暖暖的小时光》则是11种语言。2022年7月在国内刚播出的《沉香如屑》，瞬间便被译成6种语言。更为重要的是，选择爱情剧海外输出，因为爱情是最普世的人类情感，也是跨文化传播中最为常见的元素。选择古装传奇，则由于海外观众依托大量西方魔幻文本的想象经验，可较为顺利地理解这一类型。因为古装传奇与西方魔幻的创作，在情节上呈现出明显的经验性叙事特征，在情感体验、社会环境等方面的设定上则处处体现出与现实世界关联。

　　直面问题 把握“稳向帆”

　　随着网剧出海规模持续扩大，商业与文化的价值旨归、受众跨媒介接受路径等一系列问题接踵而至。网剧出海，唯有把握好“稳向帆”，风正一帆悬，方能行稳致远。

　　2019年以来，以《陈情令》为代表的耽改剧在泰国等地获得巨大的人气。但与其说这一现象代表着网剧出海的新高度，不如说引发值得思考的价值旨归问题。因为这涉及到了文化输出的两种意涵：第一种是使海外观众了解和熟悉中国文化；第二种意涵是为了让海外观众理解和接纳中国的价值观念。耽改剧所反映的BL文化并非出自中国，用不能代表中国文化的元素去迎合海外受众，根本不具备实现两种意涵的可能性。论其实质，这一现象注重的是以商业为中心的价值旨归，而网剧出海理应坚持以文化为中心的价值旨归，传播真正具有民族化内涵的故事。

　　另一方面，当下的网络剧超过六成皆改编自网络文学，而后者已然蜚声海外。那么，改编后的剧集是否更易适合输出？心理学的序位效应告诉我们，海外受众跨媒介接受路径的形成，取决于其先成为读者还是观众。两者的顺序差异导致从读者到观众是故事具象化的过程，反之则是故事扩大化的过程，这便造成不同的心理倾向。先成为读者，更容易让受众因为感到失望而否定IP剧；先成为观众，则更容易让受众在感到满足的同时肯定网络文学作品。因此，IP剧的海外走红能够带动网络文学的输出，反之则未必。网络剧与其寄希望于借网络文学的东风，不如坚持走精品化的发展路径，培育“思想精深、艺术精湛、制作精良”的作品。（作者 尤达 系南京艺术学院传媒学院系主任、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