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吕芳
“现在的年，是越过越没年味了，就是吃吃喝喝，没有一点娱乐活动”，这是人们对如今过年的普遍看法，我很认同。便时常怀念小时候过年的味道，那时虽说物质生活很贫困，但少年时代天真、烂漫，对生活充满了激情和希望。年少不知愁滋味:每天都快快乐乐，无忧无虑。
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人们的物质生活水平普遍不高，多数人都是缺吃少穿，只有到了过年才能吃好的、穿好的。所以过年就是我们这些小孩子最快乐、最幸福的事情。每年过了腊月，我们就掰着指头数着哪天过年。
记忆深刻的是我刚上初中那年的春节，一过腊月，母亲就张罗着给我们做新衣服，母亲用父亲微薄的工资买来布料，按照每个孩子去年衣服大一码的尺寸亲自裁剪，然后用手工一针一线给我们缝制，还给我们在衣领上绣两朵梅花，做好后让我们试穿，我们穿上新衣服后在镜子前照来照去，就是不想脱下。就央求母亲让我们穿上新衣服去学校，可母亲就是不同意，非得让我们大年初一才穿。还说:“你们早穿了，到大年初一人家都穿的是新衣服，而你们的衣服就成旧的了”。我们拗不过母亲，只能听从她的话不情愿地脱下新衣服，被母亲整整齐齐地摆放在衣柜里。出门时又穿上了那个年代所谓的校服“黄衫子、蓝裤子”。在那个爱美的年龄，我几乎一年四季穿的都是这身衣服。
那时候过年蒸馍、搭油锅是大人、孩子们最忙的事情，大人们忙着做，孩子们忙着吃。这个春节，母亲要蒸很多馍，有蒸馍、花卷、花馍、包子、……还要炸麻花、麻叶、丸子、豆腐……而和面（由于和面多），每次都是父亲大显身手:父亲把一大半袋子的面粉倒入一个大的陶瓷盆里，用一瓢的温水加上酵面，用双手揉成一个大面团后，盖上盖子，放到热炕上，用厚被子再捂严实，等面发起来后，就在热炕上揉馍，等馍醒发，因为北方天冷，那个年代没有更好的取暖设施。人们醒发馍都是在热炕上。
父亲这时又开始和炸麻花的面，他给面里打入几个鸡蛋又放入食用油，和好后，这边炕上蒸馍的面已经发好了。
这时母亲把被褥全卷起来，腾出整个炕面，在热炕上支起大案板，再铺上几个小案板和笼篦。全家人就在大案板上忙活起来了，因为我们几个孩子放寒假了，也都给母亲帮忙揉面，揉馍，母亲让我们洗干净手，坐到炕上，给每人切一块面团，让我们先在案板上揉成长条，再两头对折一下，揉成长条，如此反复几次的揉，感觉面团里面没有小疙瘩，很松软时，就说明面已揉好，这时再切成一个个大小相同的面起子，再让我们转着圈的揉圆，很快，一个个圆乎乎的白面馒头就整齐的摆放在了热炕上的案板上，母亲又教我们做花卷、包子、……不一会，各种馍醒发的更大更圆了，放到手上又轻又绵软，母亲说可以上锅蒸了，把笼篦上的各种馍又放到了热气腾腾的锅里蒸上了，当我们吃着出锅的香喷喷的花卷、包子，尝着自己亲手劳动的成果，别提多高兴了！这时窗外飘起了雪花，偶尔几声鞭炮响，而屋里是欢声笑语，暖意融融！
开始搓麻花了，父母给我们做着示范，可我们就是不得要领，总也搓不好，就那样歪歪扭扭的，不像麻花，倒像根木棍，就那样吧。母亲说谁搓的麻花谁记住，炸出来就自己吃自己搓的，父母搓的麻花用来招待客人……这天一直忙到深夜，才算把蒸馍、搭油锅这两件过年的大事忙完。
再有五六天就过年了，母亲又忙着洗窗帘、床单，衣服……，打扫整个屋子。
终于等到大年三十了，夜幕降临，正式开启了大年夜的模式，父亲把买的水果糖、花生、瓜子都摆放出来，还有炸的麻叶、麻花摆了一桌，我们几个孩子赶紧拿起糖往嘴里塞，母亲忙着在剁肉馅，和面准备包饺子。那时家里还没有电视机，大年夜讲究的是都在自己家过年，不串门的。我们就在家听收音机，或者和父母打扑克，我们脱掉鞋围坐在热炕上，父亲发牌，我们玩过“中上游”、“抽王8”，谁被抽中“王8”，就站在炕中央，给大家唱首歌儿。如果是父亲抽中，他就和母亲合起来，在堂屋的地上，给我们几个孩子表演一段他们学生时代就跳过的舞蹈《在北京的金山上》，不知不觉已到了凌晨，母亲问:“现在吃不吃饺子？吃的话，现在就包”。我们都说这会就不饿，不想吃，到明天早上再吃吧。一家人又是唱、又是跳，快乐无比。但小孩子终究熬不了夜，我们困得实在不行了，就歪歪斜斜的躺在了热炕上睡着了，父母此时给我们盖好被子，把每个孩子的新衣服放在各自的枕边，把初一早上要吃的饺子包好，各种凉菜、热菜切好，这才在炕上的边角眯一会儿，算做休息了。
早上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叫醒了我，外面已是暖阳高照。看着枕边的新衣服赶紧穿上。又把母亲买的蝴蝶结扎在头发上，大年初一镇上有高跷队表演，还有镇上的迪斯科舞队要去“文化站”表演。这对于我们来说，可真是看热闹的绝好机会，决不能错过。昨天和同学小丽都说好的今天一起去。刚洗漱完，母亲就把煮好的饺子和所有的菜品都端上桌，我只吃到一半，就一溜烟跑出家门，看到小丽也是一身簇新的衣服。
我们两个“花枝招展”的小姑娘走在大街上，跟随着吹吹打打的高跷队，一路来到镇上的“文化站”，这里已是人山人海，人们都穿着新衣服，个个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互相道声“新年好”！“迪斯科舞队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大家都不约而同的看向大门口，只见一队青年男女（男的个个身材欣长、挺拔，穿着喇叭裤，黑色皮鞋。女的烫着大波浪头发、描着眉、画着口红）手里拿着录音机（里面放着震耳欲聋的流行歌曲）、手风琴来到场子中间，领队的拿着话筒对大家说:“各位父老乡亲，今天是我国的传统节日——春节，我们就要高高兴兴、热热闹闹地过春节！为了给大家助兴，我们“春之韵”舞队今天就给大家表演几个节目，有独唱、小合唱、交谊舞、迪斯科舞、……希望大家喜欢！”说完，大家都热烈的鼓起掌来。手风琴伴奏开始了，一位打扮时尚的美女落落大方地走到场子中央，开始了引吭高歌，我们都听得如痴如醉，那边走高跷的演员也都被吸引过来了，都在专心听唱歌了。节目一个个连续进行着，录音机里迪斯科舞曲响起来了，舞队的男女都跟着音乐跳了起来，摇摇头、摆摆手、扭扭腰。有人大声喊:“请大家和我们一起跳起来！”听了这话，周围的观众也跑到场子里跳了起来，小丽拉着我也跟着舞曲跳了起来。我们嘻嘻哈哈、追逐打闹玩了一下午，看到太阳西沉，肚子也咕咕叫了，才想起家里还有丰盛的晚餐等着吃呢，赶紧往回走。
刚一进家门，就闻见香喷喷的饭菜香，“哇，这一大桌子好吃好喝的，这可是平时几乎吃不到的，有红烧肉、清蒸鱼、鸡肉炖土豆、一大锅白米饭……还有一瓶葡萄酒，香槟酒，太丰盛了！”我高兴地说。“赶紧洗手吃饭，就等你了，逛得都不知道吃饭了。”母亲说。“你们没去看表演，太可惜了！实在是太精彩了！”我说。“都去看表演，谁在家里做饭？大过年的，总不能回家没饭吃吧！”母亲说。“非常感谢父母亲大人，女儿这里有礼了。”我双手抱拳对他们说。“赶紧吃饭，饭菜都快凉了”。父亲笑着说。这顿饭菜一直吃到华灯初上，外面又是鞭炮声响起来了。
初一的晚上大家可以互相串门了，左邻右舍互相走动，给小孩子几毛钱的压岁钱。遇到年长的人，下跪磕个头，还能给到一块钱的压岁钱，把小孩子们高兴得跪在地上使劲磕头。我们几个女孩子相约一起去小丽家听录音机，攀比谁的新衣服更漂亮，谁的蝴蝶结更好看，几个女孩子叽叽喳喳、热热闹闹过了初一的晚上。
初二各家就开始走亲戚了。我们穿着新衣服，拿着父母给我们准备好的礼物，陆续去舅舅、叔叔、姑姑、姨姨家拜年！直到正月十五元宵节过完，这年才算过完。
岁岁年年“年”相似，年年岁岁生活大变样，一晃几十年过去了，从当初在过年才能穿新衣服、吃好的，到如今天天都能穿好的、吃好的，物质生活水平提高了，但人们精神生活似乎少了。经历了世事的沧桑与变迁，出走半生，但我始终不忘初心——归来仍是少年！
作者简介
吕芳
吕芳，女，陕西省某国企职工，陕西省编剧协会会员。陕西省渭南市作协会员。有微剧本《悔》荣获首届梅娘文学最佳人气奖。编剧的多部栏目剧在陕西新闻资讯频道播出；报告文学《牛红军和他的产业园》入选陕西省报告文学专业委员会主编的《报告文学集》；小说《命运》获得中国青年作家网征文比赛小说组一等奖，散文被《西安日报》或渭南市文联刊物《华山文学》发表；参加全国性征文常获奖。
编辑：曲双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