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见闻录》第四集

作者：孟云水

作者简介

孟鑫，字云水，号小花。西安人，好古文辞。

孟云水《小花见闻录》序

李玉鑫

夫言之无文，行而不远，人之所知也。而浅人唯腾挪借字，盗窃浮词是务，之乎者也，即号古文。或者摆弄今语，拉杂巷谈，剽掠则有所从来，鄙俗以无知见赏。是皆不足以俪于古文辞，又安能因宋唐而溯秦汉，以诸子而返六籍乎？余友孟云水载笔四方，读书万卷。因腹吞之八斗，致腰带之十围。庚子春末，以所著《小花见闻录·失业之什》示余。余长跪而读，以其有可得而言之者，遂请为弁首，许之。若夫带雨椒花，凉生梦枕（集中雨中折椒最脱俗清真者，非尘世所及）；翻香芍药，趣轶绮窗。千顷碧波，量真纳海；一斛红豆，情最如天。每披玩之，良可爱也。若于松竹冷处，菡萏发时，手此一编，足其二酉。星光散乱，多倩风吹；月影参差，聊当炬照。尘世之旁午皆忘，火宅之苦辛顿消。词率而真，境幽且寂，余心有戚戚焉。美者一也。宫中云秩，偏饶巧思；岭外旗袍（旗袍、云秩皆集中事），转寄深慨，则琴瑟之乐善可知也。肥而能遣，芥蒂何有于郭重；大不自多（以字面意，非用浙大校歌也），瓜葛每牵于沈隐，则性情之近人可见也。而颔首点钞，人情之薄可鄙；随心赚炮（事皆见集中），兽面之厚无伦，尤非未动胸怀，徒矜字句者所得而传者矣。美者二也。市井之说胥备，春秋之议更佳。无钟鼓之曰袭，猖披美帝；以尊卑而作典，悖乱奸徒（二事出自集中）。定其论以诛心，岂有说而似面？文兼记史，每有微言；笔底风人，间多讽喻。一言以蔽，则思无邪；百字之中，更言有物。董狐之书法不隐，班马之史材重光，孟氏甚有力焉。美者三也。综斯三美，更有二能。或者谓古文者，古文辞之谓也。此说固是，作而最难。往往学步而踬，捧心而颦。考古成奴，养新做盗，未能胎息万氏，树立一家，非可独畀罪于今也。此集以古为师，遗世独立。挥张腔吻，锻炼友逑（出集中），清气一空，陈言务去。以古人之手笔，述当代之胸襟。莫不含咀精华，妥帖蕴藉。至于比事属辞之妙，说文解字之功。新是而谋，出于左传；执钧之义，著在周书。蝌蚪之文，随时可见；皋陶之谟，当代能读。赞翼文明，光辉翰墨，能者一也。抑余闻之，古文重气，骈体腴辞。简而有则，隽不伤雅。而议论臃肿，叙事盘曲，百千万言，该乎十字；韩柳欧体，翻似六朝者，何比比矣。凡此之类，敷文尚曰难为，论气固其不可。斯集也，雅洁是务，整炼为先。翦其赘余，已救郭路；诘其体势，不减望溪。然后衔杯问天，拔剑斫地。文从字顺，众妙遂身；气定神清，天花贯顶。手中透辣，过于老姜；韵外回甘，饱乎新蔗。我善养吾浩然之气，笔底皆已载道而行。疏密纵横，腕下奔江山之助；嬉笑怒骂，胸中满日月之光。能者二也。修辞孔韶，尽落似龙之好；作意洵美，独得相马之真。因不偶而多奇，故太奇其无偶。淮南秘枕，定属高文；吕氏悬书，谁堪点字。虽格高五代，既同辈之相知；而名续八家，恨古人之未见，作文者以为津梁可矣。余也不慧，生而无文，忝居友生，羞号博士。聊缀数语，弁于简端。真才子莫愁功名，大丈夫唯尚自在。所冀一为道始，一字师咸推乎小花；万则数成，万言腹继绪于大雅云。唯八年，上章困敦之岁，夏五，壬子，西域弟石城李某拜序。

余作文每称路径六朝，然此首体变而愈下。盖久困于博士业，久拘于场屋文，而六朝文絜久不读，清人四六久在手。愧矣。孟孙氏其谅我哉。五月乙卯日附记。

学伴‍

闻鲁有学宫，名垂九宇，每致遐壤之士，则谀事之，以女之少好者荐枕，曰：学伴。初则一，继益以三，匪有解。窃疑之为谣。

博士

或有铨简博士，用济教资，即有怀刺诣之，人事闻诸校长，问：“博士一流？”“然。”“硕士一流？“然。”“本科一流？”“非也”，校长却之，人事疑曰：“一流博士,胡不内”曰：“第一学历，无以洗白！”

不汝适

友张生，讷甚，与同窗女好，一年，女适他人，生路遇之，诘曰：“汝何蠲旧爱而新是谋？”女挑眉曰：“纵亡男子，亦不汝适。”生恨悒归。呜呼，世风不厚，言之忍如是。

地动

己亥腊月初一，日食，楚女方入庖，顷之地动，时男友在焉，急曳之入溷，以仄室可御危故，女衔恩，以身委之，曰：“向所交皆渣男，无如君之德厚。”

围观

邑有翁，蚤岁经商，权子母而不废读，家赀既厚，饮博无度，财为之尽，妻适他人，乃潦倒于途，人不之顾，自念饔飧不继，乃横于市之显敞，寻致围观，即有府廨公人，引之去，具食供宿，药彼疮烂，乃卒天年。父曰：走投无路，当法此翁，今官府门面，非横街头，不之救也。

硕士

向举硕士，每有弊，今则悬法力戒之，犯者绁絷之矣。

恤甚薄

昔为学士，可致青云，今则硕士不能也，而投考甚众，及入第，恤甚薄，更八百而税之，张夫子云：鹤腿劈精肉，犹嫌囊未足。且刮蚊腹脂，去補羅漢禄。

飞蝗

庚子年，父告以旧事，昔飞蝗聚野，无以果腹，先大父颇格物理，乃举火燎野，蝗即酥香，率一家食焉，村人效之，或有不克从，辄死。

猪肉

猪肉价高，或有屯之渔利，而人不之顾，皆坏烂也，则过余问焉，答曰：“猪肉向不为廉，今倍其直，则畏不往也，屯之何益”。

散书‍

陇上张艺秋，博观淹识，策名于词苑，年八十没，典籍十万，贻厥子孙，而皆不宝惜，廉直而散诸市，余适访友，之陇遇焉，深为痛悼也。

澳洲

澳洲久亢，大火，或云有羽族凶诡，每见燃木，则衔之措枯叶上，寻动物窜出，乃攫之去，卒乃复，燎不止也，林木为之炬，炭韝生灵，考拉袋鼠亦厕焉。

澡堂

城东故有澡堂，每诣之，皆闾里下流，语出伧俗，而市井谣谚赖以继，城南有会所，客皆据津要，而语言无味，不克绍风雅。吾从城东。

近亲

古有远亲，则曰若葭莩，以情之淡薄谓也，今则远近咸是，曰一母同胞，及被祸，不之济，或亲诣之告，反见辱也。于是一朝窘困，唯朋友是倚，皆不之亲戚，伦常之坠如斯。

少女

黔东少女，幼孤，及长而弟未冠，躬抚字之，贫不能给，乃缩用度，体羸小，每入学，则赍败辣椒，佐米饭就之。卒以饥毙。先是，有鸠资济之，一时大观，皆不之少女而之奸宄，盖有藉之以渔利。闻者莫不悼痛，时有大吏贪酷，每屯茅台，饮无度，而捐余者，入于井窨。噫，蹇运独少女邪？盖以喧于物议，腾于网络，乃有济之者，不然，则断绝影响，或见讥为懒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