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红尘世俗事,真假实难分》
文/知吾忆安
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
“真作假时假亦真 ,假作真时真亦假。”文中甄士隐欲随空空大士与渺渺真人游太虚幻境时,看到的石牌坊上的对联,叠用真假有无,不仅道出了作者写书的意图,还包含着雪芹公对于人生的大彻大悟。
“天下事有假必有真。假者只一,可向实处用笔;真者无穷,须於空中会意。”甄贾就是真假。现实是真,幻想是假。真假是人的两面,甄宝玉代表现实的一面,贾宝玉代表幻想的一面。甄宝玉和贾宝玉实为一人,也就是映照着曹公自身。
贾宝玉乃是规避世俗,抵抗历史惯性而理想化的人物。贾宝玉于大观园中自然长成,隔离外世纷扰,有赤子之心,老子曰“复归于婴儿”的境界就是贾宝玉的这种生命状态,与天地浑成,与自然相拟,这是自然境界。贾宝玉自生来所带着的“痴”指的是纯真的本心,在世人眼的“痴”即是世人皆被污化后的无法理解甚而加以妖魔化,和异端化的儒教敌对,与等级贵贱男女制度抗衡。 为正统礼教排斥,为世俗所不容,贾宝玉在正统的社会里没有“开窍”,因此世人皆嘲。他有大智慧有主见,却被说成“天下无能第一”愚顽又没出息。然而贾宝玉却依旧坚守自我,并未于声色犬马中向现实妥协。
甄宝玉是深陷世俗,在现实中随波逐流,迷失自我的写实形象。甄宝玉十三岁时大病一场,鬼门关前走过一遭,幸喜一个梦境救了他。梦中见了家中女儿的终身判词以及无数女子变鬼怪、变骷髅的幻象。梦醒后开悟,立志功名,实意读书。甄宝玉十四岁,贾府盛传甄府获罪革职抄家。此后,甄府家破人亡,与贾府失去联系。曾经的纸醉金迷化为梦幻泡影,甄宝玉无奈向现实屈服,走向仕途经济。于是乎,在甄宝玉十五岁,他开始料理家务,并代表家族处理外事,接触政治人物,领略世道人情。结交了一些显亲扬名、著书立说的达官贵人、文坛前辈,从他们身上学到了社会上为人处事的道理,四处访师觅友,积极进取。最终仕途圆满,重振家业。
究竟是该顺从社会选择踏足政道、谋划仕途经济,从而走上平步青云的翰墨宦场,还是保持婴儿本心,顺从自然本性呢?残卷红楼没有给出答案,曹公的纠结和矛盾在于坚守自我与服从世俗之间,在甄贾宝玉的自然境界和功利境界中如何取决。
甄宝玉入世,贾宝玉出世。而现实中的人又处在两者的矛盾之中。一方面人需要独立的自我自由,一方面世俗要人无条件服从世俗的条条框框。甄宝玉服从世俗,为之妥协,放弃了自我。贾宝玉保持了自我,打破了世俗习惯的枷锁,世俗的说三道四、人言谴责就纷至沓来。
人的一生,就是“真假”两个宝玉互相打斗的过程。一个人不光是只有灵魂,他同样有肉身,无非是灵魂强于肉身或者肉身强于灵魂。换而言之就是每个人精神和物质的追求不同。每一个人都是矛盾体,他的本性和社会性在不断地冲突和磨合。我们的一生,都在梦想和现实之间拉拉扯扯,以求获得某种平衡。
“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得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曹公不甘拘于世俗名利枷锁,亦不愿朝历史惯性低头。最终的归宿,只有舍弃肉身物欲,灵魂遁入空门罢。
芙蕖于淤泥中存活,淤泥之于根茎等若根茎之于花朵。根茎虽被禁锢污浊,但花朵却仍高洁不染。人们不可避免地落入红尘之中,因为人拥有肉身,俗世之于肉身等若肉身之于灵魂。圣人之所以是圣人,便是他既内贤又外王。灵魂超脱九天之外,肉身历经红尘百载。既能因极高的修养万理具备、体与物冥又能融入社会、以性教化。于是乎任你尘世污浊,我自纤尘不染。
古人在千百年前便在二者之间寻得双全之法:在出世中入世,在入世中出世;出世是佛法,入世是世法;出世在度己,入世在度人;以无为之心出世,以有为之心入世;以禅心出世,以分别心入世;以出世无我之心,行入世利他之事;以入世之愿力,求出世之法;以出世之心低调为人,以入世之心高调处事。
红楼梦,批阅十载,删减五次。所言皆为后人之鉴,字字皆血,悟幻庄周,梦归蝴蝶。
说到辛酸处,荒唐愈可悲。由来同一梦,休笑世人痴。终是红楼大梦一场,梦里是荒唐,梦醒是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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