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誉为丝绸之府的杭州，从古至今散发着独特的秀美与坚韧。南宋时期，因为专供官家刺绣官服以及宫内各类织物，发于江南的杭绣开始进入极盛时期，享誉全国。近千年过去，杭绣传承一代又一代，却始终以江南刺绣的最高水准传承着宋韵中的杭之美。

最近，浙江省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杭绣传承人赵亦军在杭州京杭大运河博物馆举办了杭绣作品展。传统文化爱好者们慕名观赏。花鸟、人物、佛像……一幅幅作品在暖光的映射下生动如斯。而在作品旁，赵亦军默默地坐在绣桌前，针牵丝线绣制着这份千年传承的韵味……

关于杭绣

古书《清秘藏》中记载：“宋人之绣，针线细密，用线止一二丝，用针如发，细者为之，设色精妙，光彩夺目。”南宋时期的杭州，从事官服、帐幔、佛像等绘制的手艺人非常多，且进出宫廷男工比女眷更为方便，便渐渐形成了只收男不收女、只传媳妇不穿女儿的规矩，并一直沿用至民国时期，成为了杭绣的一大特色。因此，杭绣又被成为男工绣。

相比以柔著称的苏绣，杭绣在绣法上更具特色。“由于绣工多为男工，这就造就了杭绣会有柔中带刚的特点，带给人刚性、有力度的感觉。”赵亦军解释。

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在杭州从事杭绣工作的还有千余人。每逢农历九月廿四，大家汇聚一堂，举行毕业、收徒等庆典活动。但随着时代的发展，极具特色的杭绣渐渐没落。1956年，杭州市政府召集了仅存的7位杭绣老手艺人，成立了杭州美艺锦绣合作社（杭州剧装戏具厂前身），以绣制戏装戏具为主，杭绣技艺才得以延续。

当下，作为杭州市的非遗代表项目之一，杭绣与与很多非遗项目一样，在传承上面临着着严峻的形势。“很多非遗传承人从小便专攻这项技艺，但他们不会说也不会写，这就导致知道的人越来越少，更别说找到接班人了。”赵亦军坦言。如今，国家正大力保护与发扬非物质文化遗产，而以杭绣为代表的一批非物质文化遗产，正渐渐重见光辉，走入大众的视野。

关于匠心

1960年，杭州成立了工艺美术学校。正值招收学员之际，年仅14岁的赵亦军便毫不犹豫报了名，并机缘巧合去了刺绣班，学习刺绣的技法。“学习过程很辛苦，有很多同学都没有坚持下去。”而在这过程中，赵亦军不停磨炼技艺，刻苦钻研。1985年，杭绣传承人张金发收了赵亦军为最后一名弟子。此时的杭绣已如深谷幽兰，鲜为人知。张金发将毕生所学悉数传授给赵亦军。“我之所以能一直坚持下去，刚开始是一种爱好与技能，到后来就是内心的责任感。如果我不坚持，这项技艺就失传了。既然师父教给了我，我就要把它做到底。”赵亦军感慨。

赵亦军的杭绣之路并非一帆风顺。他的代表作《观经图》，第一针始于1994年。那年他49岁，体重130多斤；当2010年收官装裱时，他已满头白发，体重仅有70多斤。其间，他因过度劳累，胆囊炎发作，衍生为出血性坏死性重症胰腺炎。当时医生说只有5%的存活率，但赵亦军依然顽强地与病魔斗争，在生死关头挺了过来。

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赵亦军，始终没有放下手中的绣花针。虽历经病痛折磨，但他每天在绣架前一坐就是8小时，坚守着他的杭绣。而这一习惯，一直保留到现在。努力过后总会有回报。跨越17年完成的这幅《观经图》，在2010年第二届中国浙江美术精品博览会上获特等奖，专家估值高达千万。

这些年来，赵亦军的刺绣作品屡次摘得国内大奖，很多人愿意出高价购买。“我的作品基本上是不卖的，它们都是书本上没有的、市面上找不到的参考资料，我要将它们保存下来。”相比物质上的富裕，杭绣所带来的精神财富更让赵亦军感到自豪。

关于传承

从青葱少年到满头华发，一根绣针一拿就是半个多世纪。今年已经76岁高龄的赵亦军，自学习刺绣之日算起，已与杭绣相伴六十余载。“当年工艺美术学校刺绣班一共有35个学生，现在还在绣的男同学就剩我一个了。”回想往事，赵亦军难免有些落寞。

想要学习杭绣，门槛很高，审美也得够。赵亦军坦言：“杭绣的构图很严谨，色彩很讲究，因此每绣一幅作品，并没有现成的模板可以套，这必然需要有很强的绘画功底；其次，彩线绣与盘金绣相互交织而产生的几十种绣法让每一幅杭绣能成为独一无二，繁杂的技法也得花心血去学透；再者，完成一幅作品，少则几个月，多则几年，一定得要耐得住性子；最后就是付出与回报并非常能成正比。因此能专职学习杭绣的人，少之又少。”

面对宫廷杭绣的未来，赵亦军有自己的想法：“首先是希望能再多完成些作品，尽可能地把技法融入到每幅作品中，作为一种活的教材，让杭绣能够流传下去；第二想把自己一生的心得体会整理成文字资料，作为教科书留存下来；第三是培养有兴趣学习宫廷杭绣的学生，把自己所学倾囊相授。”

如今这三件事，正一件一件地在实现。前两年，赵亦军将自己多年来的奖励金、讲课费、小作品的销售费以及部分家庭存款作为出书费用，8万余字的手写稿终于以《宫廷杭绣》的名字正式出版，并被浙江图书馆、杭州图书馆、浙江省非遗文献馆以及各大高校图书馆收藏。

此外，赵亦军近些年在高校、社区学院等地开课，吸引了一大批杭绣爱好者，为杭绣的传承助力不少。

杭绣之所以能传承这么久，正因为它的不可复制性。除了传承，让更多人了解并爱上杭绣，是赵亦军当下非常愿意做的事：“希望能让更多的人了解到，原来杭州还有这么一块原汁原味的传统文化瑰宝，而且千百年来，它始终姓‘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