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人是被家人卖到贾府去的。

袭人最后又离开贾府，嫁给了戏子蒋玉菡。

虽然她的开局和结果都不算好，但袭人却凭着自己的智慧，在贾府活出了一片天地。

袭人出场就被贾母派到了宝玉身边，因为她心地纯良，恪尽职任。这是贾母对袭人的评价。

可别小看了这八个字评价，这也是袭人作为丫鬟在贾府立足甚至上位的根本，也是她可以一次又一次乘风破浪的底气。贾母一向又是看人最准的，能得到她如此评价，说明袭人的确优秀。

就出身而言，贾府的丫鬟有两种来历，一种是像鸳鸯的那样的家生子，一大家子几代人都是贾府的奴仆，关系错综复杂，根深叶茂。一种就是像袭人这样从外面买来的，因为家穷不得不卖身求生存，在贾府毫无根基，一切靠自己。

可以想象，最开始被卖到贾府的袭人，该是多么无助，多么恐惧。小小年纪，她就不得不离开父母，离开那个贫穷但温馨的家，从此，她不再是母亲怀里的任性撒娇的女儿，而是侯门公府中一个不起眼的丫鬟。

我们知道，袭人最初是贾母身边的八个一等丫鬟中的一个，这个身份是她被卖到贾府之后立马就有的吗？当然不是！别说袭人这样外头买来的，就是贾府的家生子，也不可能刚开始服侍人就有这样的待遇。

虽然家生子生下来就是奴才，但奴才也分三六九等，想做有头脸的高级奴才，凭关系上位不大可能，也不会长久，只有凭本事才能真正在贾府立足，像鸳鸯、琥珀等人，哪一个不是凭本事在其位的？

对袭人来说，从一个贫家女到贵族婢，她不仅要有心理上的转变，更有许多的规矩要学，她一定是从最底层的三等丫鬟做起，凭着自己的努力，才慢慢得到了贾母的赏识，逐步成为贾母身边的八大丫鬟之一。

贾母是贾府的老祖宗，以她的性格，这八个丫鬟靠走后门托关系上位的可能性不大，我们看看鸳鸯、琥珀等人的品行和能力便知，如果没有两把刷子，别说成为贾母的一等丫鬟，就在贾母身边当差都难。

紫鹃如何？服侍黛玉够体贴周到吧？说话办事够成熟沉稳吧？她才只是贾母身边的二等丫鬟，所以一等丫鬟要优秀到什么地步，可想而知。

很多人都认为袭人心里藏奸，靠向王夫人告密、表忠心上位，靠向宝玉献出第一次得到宝玉格外看重和依赖，其实我们都忽略了，袭人真正的人生逆袭，不是在服侍宝玉后，而是在服侍贾母时。

她能从一个从外头买来的普通丫鬟，在贾府这样竞争激烈的奴仆群体中脱颖而出，最终跻身贾母的八大丫鬟之列，本身就不简单。

我们就算袭人向王夫人表忠心，与宝玉云雨是她有心机，但她想在贾母身边出头，靠这些“歪门邪道”的小聪明、小手段、小心机，怕是不行吧？

毕竟，她服侍的对象可是贾母，论智慧，贾母甩了王夫人不止一条街吧？所以，被母兄卖入豪门的袭人，想要在贾府有一席生存之地，她除了擦干眼泪，好好学规矩，赶快成长起来，别无选择。

对于袭人来说，被卖已经是既定的事实，而且是卖倒的死契，相当于她这辈子生是贾府的丫鬟，死是贾府的奴才，过去的那个家，是贫是富，甚至家人的死活，跟她都没什么关系了。

虽然曹公没写袭人被卖入贾府后是如何成长起来的这些具体细节，但可以肯定的是，那对袭人来说，一定是最难熬也最难忘的一段人生经历。

她因为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不得不去侯门公府做奴做婢，也不是父母不疼她，那个年代，穷人家没有活路了，卖儿卖女太正常了，尤其是女孩，到富人家去做丫鬟，是许多穷苦百姓不得已的选择。

袭人一定哭过，甚至想到结束自己的生命，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女孩，忽然来到人生地不熟的深宅豪门，她要如何开始新的人生呢？可她最终选择了活下去，而且要活出个人样儿来，有朝一日，也许有机会再见父母家人，到那时，她自有一番道理。

袭人的乘风破浪，不是遇到贾宝玉才开始的，而是被卖到贾府后，就已经开始了。想在贾府的底层活下来，甚至打出一片天，有多难？看过红楼梦的都知道。

可既然选择活下去，袭人已然下定了决心，她要用自己的本事证明，外头买来的丫鬟，不仅“物有所值”，而且十分优秀。如果她是一条鲶鱼，她就是要搅浑贾府奴仆阶层这趟浑水，但她既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又不能得罪人。

也许袭人最开始服侍的并不是贾母，而只是贾府众多做粗活的丫鬟中最不起眼的一个，就像晴雯也不是一开始就服侍贾母，她服侍的是赖嬷嬷，而赖嬷嬷常去跟贾母请安，于是贾母很自然地就注意到了这个长相出众、言谈爽利的小丫鬟。

也许袭人引起贾母关注，也是一个偶然的契机，就像帮凤姐传话的小红，她虽然长相不如晴雯出众，但她说话办事沉稳，看上去老实忠心，是个可靠得用的丫鬟。于是，一个偶然的机会，袭人的所作所为被贾母看到，因此收到自己身边悉心调教。

当然，从袭人的角度来看，她在贾府底层的摸爬滚打，一定不止一日，等到时机成熟，她便开始等待机会，一个让贾母可以看到她身上最闪光的优点和长处的机会。

对袭人来说，能从众多丫鬟中脱颖而出到贾母身边，就已经成功了一大步。下一步她要做的，就是如何在更短的时间内，被贾母提拔重用，直接从三等丫鬟晋升为二等丫鬟，甚至一等丫鬟。

我们有理由相信，袭人在服侍宝玉之前，是凭着真本事引起贾母关注，到了贾母身边，成为贾母的一等丫鬟的，因为她除了心地纯良，恪尽职任，大约也拿不出更好的了。

而对贾母来说，也没有什么比“心地纯良，恪尽职任”更符合一个丫鬟的职业操守的了。袭人能胜出，凭的不是心机和手段，而是自然而然的瓜熟蒂落，是苦心人天不负的自身努力。

而后来袭人又能被贾母指定服侍史湘云，继而到了贾宝玉身边，无疑都是因为贾母对她看重并信任的结果。对袭人来说，她乘上了贾母的风，人生瞬间迎来了高光，她终于不再默默无闻，她终于被委以重任。

对袭人而言，在贾府的乘风破浪是没有止境的，没有被关注时，也许活下去就是她的人生目标，而服侍贾母时，也许一等丫鬟就是她的终极目标，而服侍贾宝玉后，也许她又要为姨娘那个看上去很遥远的梦而奋斗不止。

所以，我们仔细去分析袭人的行为就会发现，她的头脑是十分清醒的，她做的每一件事，都有明确的目标，她极少情绪化，更不会树敌，她一直在努力践行并维护贾母给她的定评，甚至更进一步，打出了贤袭人的名声。

贾府对她而言，一直都是一个可以凭真本事升职加薪的职场。因为只有职场打赢了，笑到了最后，才可能将其变成家，而最后的家，毫无疑问，也会成为职场，看看赵姨娘便知。

所以，从进府贾府开始，到离开贾府之前，袭人是从未停止过努力的，因为她没有背景和后台，也没有出挑的面容，她想在贾府留下来，在宝玉身边留下来，留到最后，就不得不一次次乘风破浪，顺势而为。

然而，红楼梦里的悲剧在于，每个人最终都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宝黛情断，探春远嫁，惜春出家，袭人也梦碎贾府。曾经的乘风破浪，曾经的所有努力，到头来，都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作者：夕四少，本文为少读红楼原创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