荐读|摸爬叉

——“俺村.俺娘”系列之二十一

□ 李东红

昨夜,老家村里下了一场雨,暴雨如注的那种。今天早上,被水洗过的空气里有一种甜甜的味道,连续几天的闷热也有了几丝清凉。

一大早,东志姥爷家的门口,西安哥、东志姥爷、树深姥爷、张盘姥爷(论村里的辈分)几个人,都穿着拖鞋,坐在一根横在地上的树干上喷空。我走过去,点上一根烟,跟他们蹲在了一起。

“这场雨下的真得劲,玉米不用浇水了。”

“因为太旱,俺种的豆子苗出得不齐,一会儿准备趁着这场雨补补苗。”

“俺家的玉米该打药了。”

“昨天晚上雨停后,俺去河边摸爬叉了,摸了30多个”

……

说去摸爬叉的是树深姥爷,我插话问:“好像有人专门收爬叉,前两年一块钱一个,今年啥价?”

“今年7毛钱一个”,树深姥爷答道。

“咦,那你又能割两斤肉吃了”,西安哥说完,用手挠了一下头,哈哈笑了起来,笑得像东志姥爷在家门口种的几行棉花,那么质朴。

树深姥爷说的爬叉,是蝉(又名“知了”)的幼虫,就是知了破壳前的那个小东西,常常在夜间钻出地面爬上树干,破壳后就变成了知了。爬叉,现在在很多饭店里是一道菜。

“举首低头金蝉觅,徘徊长夜忘家还”,“湖上西风急暮蝉,夜来清露湿红莲”,古人的很多诗句,描写的就是农村夜间摸爬叉的情景。

树深姥爷说起摸爬叉,也让我想起了自己几次摸爬叉的场景。

儿时的那年夏天,吃过晚饭,娘喊我,“”东红,走,跟妈一起摸爬叉去。”

当时,不知道啥是爬叉,但想着能出去玩,就屁颠屁颠地跟在娘身后,来到了村北头。

村北头的路边、小河边,有很多树,浓重的夜色里,娘拿着手电筒,一棵树一棵树地照着,突然,看到一个爬叉在树干上慢慢往上爬,娘轻轻地取下来,放在了手上的塑料袋里。

“妈,让我试试找爬叉。”我向娘要过手电筒,仔细地照着每一个树干,“妈,妈,这有一个,这有一个。”发现一个爬叉后,我高兴得想要跳起来。不是每棵树干上都有爬叉,一个晚上,娘领着我才摸到10多个。

上小学的那个夏夜,正在吃饭,玩伴四安和红立来到家里,“”东红,东红,走,摸爬叉去。”

我赶紧放下碗筷,抹了一把嘴,拿起父亲床头的手电筒,风一般地跑出了家门。

那晚的天空,有星星,数不清,就记得星星都眨着眼睛,我们几个孩子一棵树一棵树的寻找着爬叉。

“我这有一个”,四安首先喊了起来。

“我这也有一个”,“我这也有一个”……那种异常兴奋的心情,也许只有星星和河边的微风知道。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知道星星好像睡了,我们几个才回家。

后来,上了初中和高一,每到夏天,我都会主动到村头摸爬叉,一直到很晚。拿回家后,娘做熟给患病的父亲吃。吃的时候,消瘦的父亲常说:“孩儿,摸爬叉的时候小心点,天黑,千万别摔着了。”

高二那年,父亲走了。

如今,树深姥爷的话,又让我想起了摸爬叉。

下次回来,我一定要再去村头摸爬叉,就像当年。

因为,我想摸着一种记忆,更想摸着一种时光。

【作者简介:李东红,河南扶沟县人,毕业于郑州大学新闻系,曾历任《河南日报》编辑、记者,新闻特稿部副主任,新媒体部副主任。现任《河南法制报》总编辑。曾出版《想去看雨》《反贪在行动》《我是警察》《生命的追问》《写给母亲的52封信》等5部长篇小说和散文集。其中《生命的追问》获河南省“五个一工程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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