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掌”也有春天
——一个农村社工的生命故事
田秋菊
2012年,拿着来自济南的一个社工offer,我从基金会离职,进入到现在的社工机构——济南槐荫积成社区社会服务中心。来济南的第一天,我就住进了项目的落地村庄。村子很大,有一万多人,有三千多的农村妇女都会选择干家政。作为当时机构也是项目唯一的全职社工,我的工作就是为村子的农村妇女提供社工服务。
横冲直撞 却被撞得遍体鳞伤
青春就是需要有满腔的“鸡血”,23岁的我满腹热情。妇女们没有时间参与,我就主动把活动时间调到周末和晚上。妇女们不认识我,我就去广场和她们一起跳广场舞。一年后,村民们都知道有个地方叫“积成社”,有个社工叫“秋菊”。人气有了,活动开始组织起来了。但烦心事也来了:一日游报名爆满,我被几个“蛮不讲理”的妇女堵在门口要加塞;手工课结束后,有人偷偷给我说某某人多拿了材料……大事小事搞得我焦头烂额,说实话,我开始仿徨,我的服务意义是什么?

追根溯源 我觉察到自己的“刺”
在瓶颈面前,社工首先要觉察自己。我静下心来反思,恍然大悟问题的根源也许在于自己心底里的“那根刺”。我出生在菏泽一个重男轻女的家族,是家里的第三个女儿,哪怕我年年考学校第一名,但在我的身边,所遇见最多的,是我家族姑姑婶子的白眼:这个丫头片子,长得真豺;考上大学有什么用,你看人家谁谁谁,嫁了个好老公……不知不觉,我仿佛长成为一颗“仙人掌”,开始排斥像我家族姑姑婶子一样的农村妇女。进而,我觉察到我之所以认真工作,大部分也许是因为我的青春热血和责任感,而非真正从内心接纳她们。
相知相守 我开始走进她们的生命
为了更深入了解我的服务对象,真正发挥优势视角,我开始家访,开始进行“女性生命故事访谈”。我发现每个女性都有自己平凡却闪光的生命故事,也有作为女性的坚强和无助。52岁的高大姐因为家里重男轻女,只上到小学三年级,却通过看电视、读报纸学会了写字;48岁的谷大姐患有高血压和心脏病,却用自己干家政的钱承担着一家人的花销……很多人都说女人如花,但我接触的很多农村女性却更像仙人掌,没有肥沃的土壤,但分外坚强,没有他人的赞扬,却依旧渴望开放。2015年,在村子长达四年的驻点后,我嫁到了村庄,开始成为她们的一员。我开始面对她们在家庭中所面对的,我发现作为女性,很少有人去倾听她们的需求,关注她们的价值,她们常常会觉得自己是家务机器、赚钱机器、生育机器……在这样的情况下,“看见”显得特别重要。于是,在开展了大量个案、小组和社区活动后,我开始思索如何让更多人看见她们、理解她们、认可她们、关注她们。

携手共进 我和大姐们砥砺前行
运用增能的理念,以让社群发声为策略,我先后成立了妇女自己的编委会和艺术团。作为编委会成员,一开始,高大姐很忐忑:我只上到小学三年级,我哪会写文章。“心之所想,都是文字;足之所及,均是故事”,在我不断的鼓励下,高大姐开始动起笔,写出了《我的梦》《姐妹一起来》等文章。“只要秋菊需要,我不睡觉也要写好”,高大姐常常这样对我说。高大姐的文章经常被拿来用于艺术团的诗朗诵,为了扩展艺术团的节目形式,创作女工自己的作品,我开展“音乐工作坊”“戏剧工作坊”,和大姐们一起创作了30余个原创歌曲、原创戏剧,并开展大大小小100多场演出。除了通过文艺发声外,我开始探索用更多的形式进行发声,比如开展“女性价值主题照片征集”活动,举办影展,让和高大姐一样的妇女作为讲解员,利用照片展示女性风采;发起“女性故事计划”,开展女性演讲、生命故事征集、一人一剧场活动等,让更多人了解女性故事。大姐们说:自从有了积成社,我的生命开始变得不一样。
一夜春风 千树万树梨花开
2017年,我开始以点扩面,把服务拓展到多个村庄。2021年,我开始接触流动妇女,尤其是独自照护0-3岁儿童的全职妈妈。调研到她们在儿童养育、家庭关系等方面的需求,我主动申请了0-3岁亲子早教项目。项目资金少,我舍弃了补贴,自己先出钱出力。图书玩具少,我动员服务对象进行捐赠。作为一名资深社工,我也开始发挥“以老带新”的作用:参与牵手计划、组织机构社工培训、参与项目督导……
做了十余年妇女社会工作,尤其是身为女性一员,如何让妇女活出“出彩人生”,如何让妇女的价值和需求被看见、被关注,这条路还很漫长,但我相信,只要朝着太阳,仙人掌也终将绽放。
刊发于《社会与公益》杂志2022年第六期。
责任编辑:史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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