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出关山，苍茫云海间。欢迎收听西陆夜读“关山月”。

当弯弯曲曲的河流一夜之间变宽，漫过山脚下被雪压得喘不过气的枯草时，那片沉睡着的阿里高原，终于还是在努力挣扎了一整个春天后，浩浩荡荡地迎来了属于她的夏天。

今晚的“关山月”，让我们跟随喀喇昆仑战士李江的笔触，共同感受高原的夏。

高原的夏天

作者：李　江   主播：李雅妮

清晨，嘶吼了无数个深夜的风停了，机动的车队喘着粗气盘旋在达坂上。透过驾驶室的车窗望去，山脚下不知何时被扯破的花帐篷里钻出一个个牧民，打着马儿挥舞起手里的皮鞭，扯开嗓子把太阳从山的背后吆喝出来，驮在成群结队伸直了脖子的牛羊身上，悠闲地舒展开腰肌摇晃着铃铛，慢慢悠悠，叮叮当当。不一会儿功夫，一道红霞便毫不吝啬地洒落在远处的雪山顶上，偏偏雪山在这个季节已没有了往日的那般威风，仅剩晶莹剔透的峰顶努力地迎接着清晨的第一缕红晕，在云层里时隐时现，宛如初醒的少女害羞地半遮着玉肌般的面容，偷偷遥望高原特有的蓝天。看啊，看那半山腰上睡着的积雪，仿佛早就听到了牧民的呼唤，迫不及待地形成大大小小的水流顺势而下、交织缠绕，争先恐后地把山的经脉一点点冲刷出来，冲刷成一张精巧的巨网，覆盖着大地，连接着天。

没有了风的催促，万物都在这个季节大胆了起来。忙着决斗的藏羚羊和牦牛群终于闻到了青草的味道，我总是在训练场不经意看到它们疲惫地扇动着尾巴，在浑身是伤的头羊带领下陆陆续续走向日渐变肥的河流。河流像是一位远古的使者，有的惊涛拍岸从山间的峡谷里奔涌而下，有的如长龙舞动在湿地里，唤醒了牧民，也唤醒了羊群，在高原勾勒出一幕幕梦幻般的景象。放肆吧、贪婪吧，但凡能够让根系触摸到河流的地方，各种不知名的草就在这里发了疯似的生长。就连发白的盐碱地也舍不得放弃这短暂而又难得的机会，孕育出稀稀拉拉的几簇青草，甚至不知何时被风刮在河滩上的枯红柳枝子，也从沙土里顶出了几缕嫩芽。

河流一路向下绕过村庄，村庄依偎在河流的两旁。河流到哪牧民就把羊群赶到哪，羊群在河流的滋润下越走越慢，河流沿岸的草滩也因为羊群的逗留，在此起彼伏的咀嚼声中愈发茂盛。浸出了水的阴湿地里，簇拥着身着花花绿绿各色氆氇袍的藏族姑娘，哼着一曲曲悠扬的藏歌，被阳光照透的双手，抡圆了棒槌叮叮咣咣捶打着铺在青石板上的衣裳。

提起阿里高原的夏天，我的脑海里最先想到的是战士们口中“早穿棉袄午穿纱”的昼夜温差，以及深夜哨位上的流星。在这样的温差条件加下驻训，战士们早操时还穿在身上的棉衣，仅仅只需要一顿早饭的功夫就换成了秋衣。嘴唇干裂的哨兵不得不在正午时刻戴上防护墨镜，才能抵抗刺眼的阳光。帐篷里的柴火炉也随着太阳的东升西落而日复一日地熄灭、点燃。在一个又一个深夜抬高战士们的鼾声，格外地香，格外地甜。在没有风、没有雪，只有漫天繁星的夜里站哨时，战士们都会把乡愁寄托在这条银白色乳带里跳出的每一颗流星上，任由它划破夜空，任由它转瞬掉落在山的那边。驻训场漆黑一片，流星飞溅，年轻的哨兵看着家的方向纹丝不动，哨位上犯困的马灯摇摇晃晃，把哨兵的影子拉向家的方向。

我们都格外喜欢高原的夏天，尤其喜欢周末驻训场里飘出的烧烤味儿。烧烤晚会通常在傍晚时开始，但战士们吃过午饭就忙了起来，有的忙着切肉，有的忙着烧制木炭，茄子、土豆、牛羊肉统统被战士们穿成了串儿。一切准备完毕，太阳也几近落山。战士们一窝蜂跑进帐篷，穿上迷彩大衣，心急的战士忍不住把烤炉早早架在了帐篷前的空地上。也不知是谁率先点起了火，霎那间，各个帐篷前纷纷冒起了轻烟。战士们各司其职，加炭的死死守在炉火旁，扇火的干脆跪在火炉的通风口鼓起腮帮子往里吹风，穿菜的时不时伸着脖子看一眼火炉。刷油、翻转，炉火越吹越旺，烤肉随着转动发出滋滋的声响，一滴滴热油包裹着调料顺着肉的纹路，滴落在燃烧的炭火上，喷散出阵阵沁人心脾的油烟。战士们吃着，闹着，笑着打成一片，用手中的竹签挑落天边的太阳。

阿里高原的夏天很短，河流很响，帐篷里的炉火劈里啪啦钻进战士们的梦，把锁在心里的思念故意拖得很长，很长……

（图：杨　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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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李江

李江，新疆军区某团战士，爱好写作、看书、摄影。

主播｜李雅妮

李雅妮，陆军工程大学学员，爱好播音、主持、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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