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岁的武汉动物园退休职工沈鲜华，在春节前收到了一份特殊惊喜：一把从德国杜伊斯堡漂洋过海而来的园林剪刀，一张老照片。同样收到这份礼物的，还有武汉市园林建筑工程团（武汉市园林生态集团下属园建公司前身）的两位退休员工江东华和陈世平。
1月12日，改造中的武汉动物园，在“郢趣园”举办了一场武汉与杜伊斯堡友好城市建设联谊活动。3把来自德国的园林剪刀，三位中国退休的园林匠人，还有中德各表一枝的“姊妹园”，诉说起跨越41年的双城友谊故事。
1987年的礼物
荆楚园林漂洋过海去德国
武汉动物园郢趣园内小景。长江日报记者 史伟 摄
在武汉动物园，有片占地面积5400平方米的“郢趣园”，亭台楼阁、拱桥流水、锦鲤悠游。远在德国的杜伊斯堡动物园，也有这样一座风格一致的姊妹“郢趣园”。
郢，春秋战国时期楚国都城的名字，“郢趣园”意指荆楚风格的中式园林，它的主体建材色调为楚国爱用的红黑，檐梁、椽子、翘角，也都带有鲜明楚风楚韵。
长江与汉江交汇，孕育出武汉，莱茵河与鲁尔河相遇，滋养成杜伊斯堡，又是那么巧，它们都曾是钢铁中心。1982年，这两座相隔万里却有着相似地理格局、相近发展特色的城市，结为中德建交后的首对友好城市。
缘分起于钢铁合作，情谊依托园林串联，武汉决定送给杜伊斯堡一份特殊礼物——“郢趣园”。正式行动在1985年，江东华、沈鲜华、陈世平等一队武汉园林工匠开始在武汉动物园内搭建全榫卯结构的中式花园，也就是现在武汉动物园内的“郢趣园”，一年后打样完成，他们又另建好一座进行原地拆解、打包，装了整整14个集装箱，漂洋过海40多天运去德国杜伊斯堡。1987年，三人又被选入赴德十人团队完成异国搭建工作。
时至今日，这三位园林工匠还能回忆起当年的岁月，“德国人称我们是‘中国园林建筑专家’，我是代表国家出去的，一定不能丢脸。”
中国团队建园子，德国伙伴则安排好工程事项和后勤保障。开工前，杜伊斯堡下了大雨，施工区基坑、树穴有大量积水，中式园林以木材搭建，如果基坑处理得不好，木材易腐烂。德方了解情况后，立马调来机械开工，他们先将基坑水抽干，再用喷火器连续烘烤，很快就烘干了施工区域，进度一点没耽误。而中国工匠也用积极认真的工作态度回报了德方在后勤保障上的大力支持。
“郢趣园”在武汉动物园内修建的时间超过一年，在德国要照原样重建，签证却只有90个工作日。为按时完成建设任务，中国工匠们每天加班加点干活，晚上开进度会，拼命赶进度。园子是开放式建设，有记者留意到这些陌生的东方面孔，便来采访，说德国法律规定一周只允许工作35个小时，你们是自愿干活吗？中国的工友们纷纷表示是自愿的，为了两国人民的友谊，一定要在签证期内完成任务。第2天，当地的一家报纸对这件事进行了报道，说中国人是来为杜伊斯堡做贡献的，给出了高度评价。
联谊活动现场，三位园林工匠收到了自己当年在杜伊斯堡建好“郢趣园”的老照片，年轻的他们身穿蓝色工装，开怀大笑，居中站立的沈鲜华还有模有样地比划着拉大提琴。“工作闲暇之余，与我们配合的德国工匠也会教大提琴，玩在一起。”沈鲜华回忆，“照片一下就将我带回那段难忘的岁月。”
这幅记录着武汉与杜伊斯堡友谊的照片，也被留存在杜伊斯堡动物园的档案馆里。
2023年的礼物
园林剪刀漂洋过海来武汉
江东华（左）、沈鲜华（中）、陈世平（右）收到德国瓦尔特先生赠送的园林剪刀。长江日报记者 史伟 摄
三位园林工匠现场收到的3把园林剪刀，由德国友人库尔特·瓦尔特先生赠送，他是一位75岁的杜伊斯堡-埃森大学退休教工。
1987年，瓦尔特先生的第一个孩子出生了，他经常带孩子去杜伊斯堡动物园游玩。他在这里遇到了修建“郢趣园”的中国工人，那些特殊的建筑材料，有东方韵味的建筑物，以及园林内的植物和池塘里面的小鱼，都让他产生了极大兴趣。
此后，瓦尔特先生成为中式园林和中国文化的爱好者，他将当年德国本地媒体对于“郢趣园”建设工作的报道报纸一直珍藏了下来，其上就有沈鲜华、江东华、陈世平三人的合照。他赞誉武汉的园林工匠：“他们就是画家，在杜伊斯堡描绘了一幅美丽的图画。我们想让这座花园美丽下去，我们喜欢它。”
任教期间，瓦尔特先生建立起名叫校园花园（campus garden）的社团，致力于研究园林绿化，后又组织起志愿者从事杜伊斯堡动物园“郢趣园”的定期维护志愿工作。这个社团后来逐渐发展延伸，成为连接杜伊斯堡大学学生、东亚系教授乃至德国民间各中国文化艺术爱好者的纽带，定期组织茶话会活动，举办中国文化研讨会、中德特别是武汉的杜伊斯堡大学交流项目咨询、中国园林艺术分享会。
2022年11月，杜伊斯堡市政厅举办了两市结好40周年庆祝仪式，其中一站特意来到德国的这座“郢趣园”进行剪彩。正是在这个活动上，出席的武汉代表团收到了瓦尔特先生的心意与嘱托，希望赠送3把园林剪刀给当年登上报纸的三位中方园林工匠。春节前夕，这份心意正式交到沈鲜华、江东华、陈世平手中。
新生的姊妹两园
修旧如旧，“郢趣园”再现东方神韵
北京时间8月17日，位于杜伊斯堡的郢趣园经过修缮重新开放，索伦·林克市长（左三）前往郢趣园参观。傅昕 供图
姊妹两园，双城友谊。杜伊斯堡与武汉的“郢趣园”，经过30多年风雨洗礼，都迎来了新生。
2014年7月，当时的武汉市园林局带队访德时，对方主动提出“郢趣园”有部分损坏，希望提供技术指导。武汉园林专家查看后提出维修建议。2018年9月，双城高层互访，正式确定由武汉助力修缮。2019年5月，武汉市园林和林业局、武汉市园林建筑工程有限公司相关负责人赴德详勘并量身定制一套修缮方案，涉及垂花门、水榭、拱桥等13处重点修缮区域，并计划派技术人员赴德施工，不料全球新冠疫情让原有计划搁置。
经多方磋商，2021年8月25日，在武汉市外事办、武汉市园林和林业局、德国杜伊斯堡市长办公室等单位的指导协助下，杜伊斯堡动物园代表与武汉市园林生态集团就修缮工程进行首次国际视频连线。双方最终商定：由武汉方面将维修所需的园林古建材料打包发往德国，并以线上指导方式，帮助德方技术人员完成维修、翻新工作。
修缮事宜正式提上日程后，德国方面通过无人机给园子进行“全景扫描”，最终提交了长达64页纸的可研性报告，其中，需要更换的琉璃瓦片就达上万块，还涉及琉璃宝顶、鱼翘脚、龙翘脚等复杂材料。
为了达到中式园林“修旧如旧”的效果，中方煞费苦心。光是古窑烧制琉璃宝顶，就辗转湖南、江西、山东、河南等地，找了40多个厂家。最终，找到30多年前曾提供瓦片的湖南铜关琉璃六厂单独开模烧制，还反复对比原瓦片。经过数月打磨，专家评定，新烧制的琉璃瓦片与原来的几乎达到95%以上相似度。
2022年2月11日，这批重40吨的园林古建材料由中欧班列（武汉）承运，从武汉市东西湖区中铁联集吴家山站发出，经历42天运输，于北京时间3月25日晚8时如期抵达杜伊斯堡动物园。
2022年8月17日，中方又通过3次视频、43封电子邮件全程“线上”帮助指导，经过德国工匠数月施工后，杜伊斯堡动物园的“郢趣园”终于完成了30余年来的首次大规模修缮。当天，杜伊斯堡市市长泽伦·林克出席开园仪式，与受邀嘉宾及市民游客共同见证这座中国式花园开园迎客。
眼下，改造中的武汉动物园正在紧锣密鼓施工，争取2023年开园迎客。据介绍，武汉动物园里的“郢趣园”将原样保留，仅做部分维护性修缮。
时光荏苒，情谊不变，这两座分处地球两端的“郢趣园”，仍旧古朴、典雅，它们架起的武汉与杜伊斯堡友谊之桥，也依旧牢固长久。
（长江日报记者黄亚婷 郭可滢 龚萍 王慧纯 通讯员赵银斐 雷海霆）
【编辑：王戎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