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九派新闻】
范玮玮决定去武汉。
在此前的30年里,她不知道自己确切的名字、生日、父母、家乡。童年零碎的记忆一次次在脑海里闪现,她甚至不确定那些记忆是真的还是臆想出来的。
现在,有人告诉她,她的祖籍在湖北,大概率就在武汉,她就一刻也等不下去了。
简单收拾行李之后,范玮玮带上老公和年幼的孩子一起,驱车十来个小时,从河北邯郸前往武汉。
【1】于1997年在武汉五里新村被捡到
“在我来的路上,我此前在基因分析库里上传的数据也出了结果,显示我大概率是武汉的。”7月8日晚,范玮玮告诉九派新闻。
她既紧张又忐忑,希望这一趟武汉之旅能圆了她和亲生父母团聚的梦,却也担心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但比起之前大海捞针似的寻亲,现在范围缩小到武汉,已是莫大安慰。

范玮玮。图|九派新闻
范玮玮从小就知道自己是被收养的。1998年,她的养父母来到武汉市慈济儿童福利院,打算收养一个女儿。他们看着眼前一群孩子,试图找到一个和自己亲近的女孩儿。当走到范玮玮跟前的时候,养父给了她一块饼干,范玮玮也不怕人,接过后吃掉,不仅如此,她还“赖”上眼前的这对夫妻。“我当时就抱着他们的腿不放,养父母可能觉得我和他们有缘,就把我带走了。”
他们牵着她小小的手走出福利院的大门,带到了新家。
虽然养父母对范玮玮很好,但她心里始终有个心结——想找到亲生父母。成年后,征得了养父母的同意,她便开始了寻家之旅。“虽然知道是在武汉的儿童福利院领养的,但是里面的孩子可能来自天南地北,养父母也不知道我从哪里来。”
当通过祖籍分析知道自己是湖北的之后,范玮玮迫不及待来到了武汉。
7月6日,她来到了武汉慈济儿童福利院,通过核对养父母的信息,找到了自己入院时的信息。她拿着的那张拾到遗婴证的复印件上写着:在汉阳区五里新村拾到一女婴。落款时间是1997年6月6日。在证件的右下角,备注了一部分信息:贾龙龙,出生1992年4月30日。

证件。图|九派新闻
范玮玮解释,“贾龙龙”是福利院给她取的名字,她被收养后就改名为“范玮玮”并沿用至今。“1992年4月30日”也不一定是她真正的生日,更大可能是工作人员根据她那时候的情况推算出来的一个日子,她也只能说自己大约是1992年出生的。
知道自己是在武汉市汉阳区被捡到后,范玮玮特别激动,这说明她的亲人很有可能还在汉阳区。
【2】和哥哥去游戏厅后走失
“这么多年,福利院的老员工大都离职了。”这令范玮玮有些遗憾,她不能知道更多的信息。但是福利院的工作人员很友善,也一直在尽力帮忙。
他们和范玮玮聊起了她在福利院的日子,“你还记得之前住在哪个地方吗?”
范玮玮回忆,“我们住在一个有连廊的房子里。”她记得那时候福利院的生活条件很好,有淋浴,有西红柿鸡蛋吃,有时候老师还会带着他们出去玩。在这里的一年多时光,范玮玮过得很快乐。
“对,以前小孩都住在后面的房子里。”工作人员对范玮玮表示认可和赞赏。这也让她意识到:自己脑海里那些零碎的关于家的记忆,是真的。

范玮玮小时候。图|受访者提供
她非常清楚地记得自己走丢那天的场景。
“我记得家人喊我华华(音),我家是一个两层楼的独栋房子。那天我妈妈好像要去二楼晒被子,就让我哥哥带我。”范玮玮有一个哥哥,大约年长她八九岁。哥哥当时想去游戏厅,就让妹妹自己在家玩,妹妹想跟着,于是哥哥便带上她出门。
“我记得出了门之后先是下了台阶,然后旁边有个小花坛,里面种着万年青。往前不知道走了多远,到了一个胡同。穿过胡同,外面是一条与胡同垂直交叉的大马路。我们走到马路对面后,先是下了台阶,就到了有很多店铺的地方,我们顺着马路往前走,然后右拐,就到了游戏厅。”
范玮玮甚至记得游戏厅里的样子,“门口正对过去是二楼的楼梯,我们在一楼拐个弯就能看到很多台白色的铁疙瘩游戏机。”

范玮玮小时候。图|受访者提供
哥哥在那里玩游戏,范玮玮就乖乖站在旁边。过了一段时间,兴许是无聊了,她便自己一个人出门回家。“我走在我以为对的方向上,走着走着路过了一片城中村一样的平房,然后又继续走。不知道走了多久,走累了,就停在一个卖西瓜的摊子跟前。摊主人很好,还给我拿西瓜吃,我又累又困,就睡着了,等睡醒天已经黑了。再然后我就到了福利院。”
范玮玮想了想,自己那时大约走错了路,因为一路走去,“没有一个人和我打招呼”。
除了这些,她还记得自己小时候和一个年长的长辈,“应该是外公”,一起在河里或者江里捞鱼腥草。以及,她记得某次,很多人一起坐在不知道哪个院子里包粽子。
【3】想在父母跟前尽孝
凭着这些零碎的记忆,范玮玮开始在汉阳区找,她跑了好几个派出所,也去了民政部门,工作人员都热心帮助。但令人遗憾的是很多档案都是2000年之后才开始录入网上系统,在此之前都是纸质档案,找起来有一定的难度。
“他们说帮忙找,但需要时间,我能理解。”范玮玮说。
这些天她还跑了很多街道和社区,但遗憾的是随着汉阳区的开发,老房子已经所剩无几,她走在陌生的街道里,看着高楼大厦,丝毫找不到记忆中老房子的模样。
她还和当地的老人聊天,问他们是否知道她记忆中的这样一个地方,或者有没有哪户人家走失了女儿。老人们听了她的描述,给出了不少地址,范玮玮一一跑过去,但都没有找到更进一步的线索。还有老人说某某家也走失过一个女儿,但后来找到了。范玮玮听罢在羡慕的同时,也禁不住失落。

范玮玮。图|九派新闻
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自己想找到亲生父母的那份心情。“养父母对我很好,之前我想去找亲生父母,还担心对不起他们,但他们很开明,也很支持我。我想找到亲生父母,找不到他们感觉生命中像缺失点什么一样。我想知道我的父母是谁、我的家在哪、我的生日在什么时候。”
而且,有了自己的孩子之后,范玮玮更加理解为人父母的不易。亲生父母含辛茹苦养大她,她突然就和他们走散了,不只是她,想必父母的心里也十分难受。
一开始,她不知道怎么找,就注册了一个账号“寻家范玮玮”,发布寻亲的短视频,她发了很多,也收到了很多热心网友的建议和帮助,但一直没有找到亲人。
去年找到亲人的唐宝宝差不多和她同一时期开始在网上寻亲,“非常替她高兴。”范玮玮语气中掩盖不住对唐宝宝的羡慕。她观看了唐宝宝认亲的直播,得知唐宝宝的父亲已经离世,这让她感触良多,“我担心找到家人的时间太晚,我想有个机会在父母面前尽尽孝。”范玮玮说着,红了眼眶。
7月8日,找寻几天无果之后,范玮玮打算踏上归途。但实在心有不甘,都已经上高速了又再次折返,继续在汉阳区找了一天。
晚上,她拖着筋疲力尽的身体回到酒店,显得有些泄气。丈夫鼓励她,寻亲不是一蹴而就的,随着时代发展,他们寻找亲人的途径比以前好了很多。得到丈夫的鼓励,范玮玮看起来心情好了一些。
次日早上,他们踏上回河北邯郸的路。范玮玮说,这是她长大后第一次来武汉,希望下一次来,就是家人团圆的日子。
九派新闻记者 温艳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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