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海在线网·散文】到野外去看秦艽花儿吧

总是相信来年好过今年,下半年好过上半年,就像想当然的认为明天的玫瑰开得一定艳于今天的一样,殊不知今夜有可能会狂风暴雨,清早许是落英缤纷,花褪残红。

就像今早,若是艳阳高照,便觉得是庆幸的,昨天一场暴雨,今天草原上定会是蘑菇破土而出,秦艽花还没有凋谢,不妨趁着这仅剩的几天空闲时间出去走走,看看那久违的秦艽花。我知道它们在一块草坡上或许开得正旺。

经过了一段平坦的乡间公路,我们便爬上了陡峭的山路。由于昨天的大雨,部分山沟里的过水桥被冲得不成样子,有的路面上还有残留的沙石,我们开着车一路颠簸,战战兢兢,终于来到了一片开阔的草坡上。

这里,就是开满秦艽花的地方。秦艽,中药里常见的成分之一,是一种大众类药材。我来看它,是因为我对它情有独钟。整个上学期间,它几乎就是我最大的经济来源,也是我自力更生后得到报酬的劳动对象。那时候,天还没亮,我便跟着精壮小伙,提着䦆头和药袋子,向山里进发,冒着被牧民驱赶、没收工具,甚至挨打的危险,隐藏在山坳里挖秦艽根。到了傍晚,把半袋子秦艽根出售给药商,得到几块十几块不等的钱,回家后吃了晚饭便会呼呼大睡,累瘫了。那时候,只顾着狠劲挖药,胆战心惊的提防被牧民发现,哪有工夫欣赏青艽花的芳姿。

这几年,每次到野外,在山坡上总能看到秦艽,或单薄的一小支,或茂盛的一大簇。以前我们总会穿行于山林或沟壑,找寻这种粗大的秦艽挖,一支根要是不挖断,足足有二十几厘米长,婴儿手腕一样粗,挖十几个细小的根都顶不了一支粗大的根。

六月份,秦艽刚开的花呈淡紫色,像小喇叭一样,五六瓣单瓣极力撑开,小黄蛋蜜蜂嗡嗡的叫着,落在花上采蜜。我想它们酿出的蜜,会不会有秦艽的药材味儿呢,会不会也治愈某种疾病呢,不过吃过好多野花蜜,就是没尝出过秦艽的味道,想必秦艽花里含的蜜极少吧。后来见中药里说,秦艽性辛,味苦,怪不得呢。

现在,立秋已过,已是处暑,想不到秦艽花还没有凋谢,但也不是我想象的那么旺相,淡紫色的花已变成乳白色,许是阳光使它更换了外衣。花儿也不是喇叭似的散开,而是噙了口,仿佛在怕能量流失,而将体内的卡路里积攒下来,让它在地上待得更长久,和旁边那些密密匝匝的野草一起迎接秋天,见证金黄降临大地,渲染山野。

开阔的草坡上,现在还在开花的只有秦艽了,乳白色覆盖了整个草坡。由于这些年的禁采禁挖,加上牧民的保护,秦艽便无拘无束的弥漫开来。期间夹杂着零星的深紫色小碎花,不知叫什么名字。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秦艽的药味儿,仿佛进入了中药铺里。我们几人拿了小布袋,四散去寻找野生蘑菇,我们称之为金黄蘑菇,只有它才是小鸡炖蘑菇的最佳食材,其他蘑菇都不行。不过,大家在一小时后碰头,大多只捡到了四五个,有一人因一个也没捡到而耿耿于怀。这恐怕还得看缘分。

我们便在乳白色的秦艽花丛里支了小桌子和小凳子,开始愉快的野餐。这时候,看到几个藏族孩子也在不远处捡拾什么,看手提的袋子,应该就是蘑菇。李君用藏话把他们喊过来,希望能买下他们的蘑菇。我拿过一个十一二岁女孩的蘑菇,把有虫子的几个挑出去,问他要多少钱,女孩一脸的天真无邪,想了想说,给多少都可以,我说给你二十可以吗?她说,可以啊。没有丝毫犹豫。我问她在哪里上学,几年级了,她说就在乡上寄校里上学,开学就四年级了,一口流利的普通话。拿了钱,她还不忘给我说声谢谢。我想我是占了便宜了,反倒没说声感谢。转身看到两个朋友也已经买了两个男孩的蘑菇,正在给他们付钱。他俩临走时,都说了声谢谢。

吃喝了一会儿,我们全都躺在草皮上,享受纤纤细草的抚摸,享受浓郁秦艽味儿的浸没,也在享受黑色小蚂蚁痒酥酥的挠痒。李君居然睡着了,发出均匀的鼾声。彤彤揪了根草枝,悄悄挠了挠李君的耳朵,翻身装睡了,李君拨弄了一下耳朵,又继续打鼾了。

一小时之后,我们又沿着旁边的小路向更远的山峰出发,没走几十米,见我们侧前方一个小山包上一个小姑娘在招手,细看,原来就是中午买给我蘑菇的那位,她一只手挥着让我们停下,一只手举着包装袋,应该又是蘑菇。我将车停了下来,她一阵旋风一样到了我身边,把右手的一点蘑菇递给我。想不到一个多小时,她又捡拾了这么多。要多少?我问她。她笑着回答,多少都可以,随便。蘑菇虽然没有中午的多,我还是递给了她二十元。她看了看我,迟疑了一下,我点了点头,她拿上了,装在兜里,拉上了拉链,临走时,居然给我鞠了个躬,连说了两声谢谢。

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居然能够用这种方式挣钱,半天时间用自己的劳动获得了不错的收入,我看着小路边淡白色的秦艽想,这小女孩,也应该像秦艽花一样,会开得更长久,会在草原上葳蕤、灿烂,主宰整个初秋的山野。而现在,我十八岁的孩子正在家里,玩着手机,打着游戏,沉浸在虚无的世界里,不愿意欣赏和感受自然,也不愿意亲力亲为参加劳动,他似乎觉得无冻馁之虞便是幸福。

没到白云缭绕的山峰脚下,车路就断了,变成了羊肠小道,只能步行。看着很近的山峰,要是步行,少说也得个把钟头,我们只好又坐在旁边的草地上,俯瞰前方的草坡,乳白色的秦艽花正覆盖着草地,药材味儿更加浓烈。不远处,一只旱獭从洞里探出头来,东望望西望望,又定定的看着我们,似乎很惊讶。

张诚,土族,贵德县河西寄校高级教师,青海省作家协会会员,青海读书会签约作者。


发表评论
留言与评论(共有 0 条评论) “”
   
验证码:

相关文章

推荐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