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图/羊城晚报全媒体记者 郑达

如果古树会说话，它们会说些什么？

今年，古树名木保护工作被纳入“2022年广东省十件民生实事”范围，珠海市在册的1631株古树名木再次回到人们的视野。

古树是指存活时间在百年以上的树木，它们是一座城市历史和文明的见证者。作为城市的“活化石”，如今的古树被妥善地保护起来，但面临的一系列问题仍牵动着人们的心弦。珠海市通过“一树一策”，为每棵古树量身定制了养护方案，落实了管养责任。

珠海银坑村，500多岁高龄的古树已被妥善保护

古树之“痛”

若将历史长河的流速加快，“镜头”对准古树，便可形成一段宏大的“延时摄影”，记录下城市的发展与变迁，人们的悲欢与离合。

北宋元丰三年（1080年），在鸡拍村风门凹岭（今属珠海市银坑村）发现银矿，遂建立香山崖银场，随后的数百年渐渐形成村落。明正德元年（1506年），村子刚刚建成不久，相传彼时的族长种下一棵榕树，以寄托子孙满堂、生生不息的愿望。这棵古树距今已有516年，它是珠海高新区最年长的古树，也是珠海市年龄最大的两棵古树之一。另一棵是金湾区南水镇南场村的秋枫。

抬头可见，这棵古树生机勃勃，树高12米，东西冠幅28米，南北冠幅达30.8米，据介绍，古树头顶的树冠有多大，地下树根的面积就有多广，而它720厘米的胸围，估计要4到5人才能合抱起来。

姚晓明是珠海市自然资源局高新分局林业科的工作人员，他把古树们看作朋友，每周至少两次来看看“老伙计”——树根的白蚁何时要消杀，树冠的枝叶何时要修剪，他心里清楚得很。有时见到树下有垃圾，他还会清理一番。

古树也要“服老”。“这棵树生长多年，再加上被水泥硬底化，影响它的生长。”姚晓明说。

这只是早前珠海古树名木的一个缩影。“人类的干扰是影响古树名木生长的最大问题。”珠海市园林和林业科学研究院院长文方德指出，“古树一般生长在人类密集活动区域的周边，随着道路和设施的建成，古树的生存空间被挤压很多，水泥硬底化是最常见的问题。”

白莲洞公园的鸡蛋花古树群吸引不少市民游客前来观赏游玩

此外，病虫害也是影响古树“健康”问题的元凶之一。在珠海市唐家共乐园，那里的410棵古树则被虫灾困扰，此前白蚁大量繁殖，近300棵古树被白蚁严重蛀蚀。珠海市自然资源局高新分局林业科科长郑嘉霖介绍，在树木长大后，白蚁或毛虫等昆虫会蛀蚀树木，造成树木内部不够稳固，严重时会造成“断枝”等风险。

以珠海高新区为例，该区古树名木基数很大，但生长情况普遍不佳，再加上定位不准，树牌丢失，社区、村民对古树名木保护意识和宣传力度不够，找到这些古树很费工夫。

2021年8月，在专家的建议下，珠海市自然资源局高新分局开始对区内所有的古树名木进行排查，“摸清家底”，同时，借鉴广深等地先进经验，率先在珠海形成了“一树一策”。

古树名木的保护，还得益于政府部门的重视，“现在每棵古树名木都压实了责任，跟社区、学校、公司等签订了责任书，由他们进行日常养护，我们进行专业养护。”郑嘉霖说。

“每一株古树情况都不相同，我们采用‘一树一策’的保护方案进行救护和管护。”珠海市自然资源局高新分局副局长桂园凯说。

古树之“春”

目前，珠海市在册的古树名木共有1631株，古树群27个，77%的古树以古树群的形式存在。在现代技术的支撑下，这些古树迎来“又一春”。

截至2022年6月，珠海高新区在“广东省古树名木信息管理系统”中备案古树名木共1017棵，占全市的62.35%。对于银坑村古树的“养老”问题，珠海高新区聘请专家给出了“诊疗方案”：邀请专业单位进行复壮工作，对古树加装监控录像，打掉硬底化水泥重新培土并扩大保护池，营养注入复壮等。目前这些工作正逐步申报并有序推进中。目前，在广东省古树名木信息管理系统中，这棵古树的“体检报告”为生长态势正常，生长环境好。

在现场可看到，古树周围加装了护栏，尽量减少人为的干扰，同时也安排人员定期巡查，“我们打造了古树专属的宣传牌，上面展示了二维码，市民游客可以扫码了解古树的信息和故事。”

在共乐园，古树们也接受了紧急治疗。有些古树从外观上看一点问题都没有，但有的部分已经被白蚁一点点侵蚀，稍微刮风就会折断，如何应对这种情况？

“我们采用了空洞检测的技术。”桂园凯介绍，“类似于给树木照X光，可以看清楚里面是否被蛀空。”

姚晓明介绍，该局找到专业单位进行调查，给出处置方案，并进行每月定期消杀。目前410棵古树长势良好。

共乐园古树群，一个细节透露出相关部门的“良苦用心”——宣传牌摒弃了以往的金属制牌子，选用了亚克力材料制作，用弹簧绳固定在树木上，“因为这样会减少对树体的伤害，不会阻碍树木的生长”。

会同古村祠堂门口的一棵160余岁的樟树亦重焕生机，这棵古树根部出现问题，该局专门做方案申请专项资金对其进行抢救，“根据专家建议，我们让其根部透气，减少蒸腾，并对其除虫修补、注射营养液。”桂园凯说，“这是一棵寄托了会同村包括周边人民群众深厚感情的树。”

根据专家的“处方”，这些古树会定期进行驱虫、营养液注射等“康复训练”。

古树保护，除了在治疗的“硬件”上下足功夫，市民保护意识的“软件”方面也逐年提升。永丰社区金园4路改造工程的原规划中，道路要从幸村风水林古树群中穿过，该古树群中有60余棵古树，为了保护这些古树，该项目被暂时搁置。

古树大多寄托着百姓美好的愿望，近年来，珠海市高度重视古树名木保护工作，实施每株古树建立档案、设立保护标志牌、定期开展古树巡查、签订管护单位责任书等措施，保障古树名木健康生长。

同时，珠海市正在组织修订《珠海市古树名木保护管理办法》，制定《珠海市古树名木养护技术指南》，定期开展健康监测，编制“一树一策”保护方案，科学实施救护和管护措施，让古树名木更“长寿”。

古树之“声”

如果古树会说话，它们定会讲出珠海百年来的沧海桑田。

香洲区的白莲洞公园内，鸡蛋花古树群是远近闻名的绿色“古董”，占地面积15亩，共69株。

现场可看到，这些128岁的鸡蛋花树，在工作人员的养护下，花繁叶茂，生长良好，吸引大量游客前来观赏。“这些是光绪年间官村社区的先辈们在此大量种植的，是珠海乃至广东保存最完好、树形最优美、数量最多的鸡蛋花古树群体。”白莲洞公园相关负责人介绍，“咸丰年间珠海文人叶显昭曾在岫壁镌刻‘洗心’二字，劝人思过问善，后人在周边广泛种植名贵树木花草，鸡蛋花就是在彼时种下的，寓意美好，象征希望。”

1910年共乐园建园时唐绍仪亲手种植的罗汉松

在共乐园，这里的古树同样拥有着丰富的底蕴。园内的罗汉松是1910年共乐园建园时唐绍仪亲手种植；柠檬桉则由著名京剧大师梅兰芳先生在1931年应唐绍仪之邀和当时国内文艺界精英来共乐园时亲手种植。当前，共乐园内古树名木得到科学高效的养护，结合当地文化旅游休闲等资源，古树名木可持续利用趋势良好。

但纵观当前，珠海市古树名木分布较为分散，难以做到集中管理。在公众保护古树名木意识提高的同时，亦存在缺乏有效保护措施、持续资金保障、专业管护人才等问题。

如何更好保护古树，让古树更好地讲述它们背后的故事？《福建省古树名木保护管理办法》鼓励利用古树名木优良基因，开展科学研究；鼓励挖掘提炼古树名木景观、生态和历史人文价值，建设古树名木公园和保护小区。2021年，扬州市修订的《古树名木和古树后续资源保护管理办法》中明确，各级政府在年度财政预算中，应当安排相应的经费用于古树名木和古树后续资源的日常养护、复壮、抢救、保护设施建设等。此外，鼓励积极吸引社会资本参与古树名木保护，深挖古树历史文化内涵和旅游价值，实现经济价值，进而回哺古树资源保护工作。

广东省第十三次党代会报告提出，未来广东要坚持强化生态文明建设，着力打造美丽中国的广东样板。生态文明的建设，不仅仅是保护好这些古树名木，更要传递它们背后的故事。

“每一棵古树名木背后都有它们的故事，要把这些故事挖掘出来，这项工作才刚刚开始，目前来说还远远不够。”文方德说。

珠海市香洲区政协委员禹华超认为，古树名木既是珍贵的基因资源，又是独特的生态文化旅游资源，保护好古树名木就是保护人们的精神家园，“要鼓励社会力量通过捐资、认养、提供技术服务或者志愿服务等多种方式，在注重保护优先的前提下合理利用古树名木资源。鼓励开展自然教育和科学研究，结合城市有机更新、美丽城镇建设、乡村振兴等工作，挖掘提炼古树名木景观、生态和历史人文价值，科学谋划打造古树名木主题公园、休闲广场、绿色廊道等绿地空间。”

古树有自己记录时间的方式，在现代化养护手段的帮助下，或许后人研究这些古树时，年轮会在2022这个节点上，多出一些不一样的变化，它们的故事也能传播得更远。

来源 | 羊城晚报·羊城派

责编 | 黄铁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