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洪波

接续是一个时间现象。但单此而言，尚不足以认识接续的全部含义。

接续中有持续，但不等同于持续。持续是一个时间段的延续，体现为一种连续性，或者说不变性。接续中有继续，但也不等同。继续是两个时间段的相继，但同样强调两个时间段的连续性和不变性。

所谓接续，既指时间段的相继，也指两个时间段中包含着变化，不仅强调前后相继，也强调相继之中有所不同。接续不同于持续，在于持续在一个时间段内，接继则是相继的时间段之间；接续不同于继续，在于既有时间的相继，又包含了新的质的出现。

休谟在论述空间和时间时认为，空间等同于广延，时间等同于接续。基于经验论的认识，休谟认为，一切思想和观念，来自于经验、感觉，不存在任何先天观念。空间观念来自于视觉和触觉，人由此获得空间的印象，并由此想象万物，从而获得抽象的空间观念。时间观念则来自于所有的外在感官，看、听、触、嗅、尝。这些感觉印象的变化和接续，形成了时间观念。时间的长短，就是接续的快慢。

时间当然是有持续性的，否则我们就失去了在时间上对事物建立起联系的可能性，但持续并不是时间的独特性。时间上的各个部分不是共存的，而是前后相继，旧的去，新的来。这与空间上的各个部分具有共存性明显不同。一个不变的东西只能让我们产生共存的印象，也就是说，只能让我们产生空间的印象，而不是时间的印象。时间观念只能从事物的接续变化中得来。换言之，空间是事物共存的方式，而时间是事物变化的方式。没有变化，人可以产生空间观念，但却无法产生时间观念。时间的接续前后相继，这个方向使事物形成了历史，并得以在其间定位。

一定程度上说，思想可以跳出空间之外，可以有不凭借空间而进行的思想，但人无法在时间之外进行思想。这就决定了人在思想中对空间进行完整的把握，相对容易；但思考时间时，这一思考本身又在时间的进程里面，这就使这种思考相对困难。这就像我们在研究自我时，既要把自我客体化，从而使研究变得客观起来，又无法完全把自我客体化，从而真正做到完全客观。

时间可以说是一个巨大的局，很多人身在局中而难以自知。身在时间、时代和历史之中，同时又要真正认识时间、时代和历史，是有难度的。身子已进入新局，思维停止在旧局，这种情况并不少见。察觉时间和历史之变，尤其察觉时间和历史之大变，进而明了前后相继的时间段中的持续性、不变性和接续性、变化性，才显得难能可贵。

一个新时代的开启，就是历史性的一次新展开。它绝不只是对过去的因袭，而是有时伴随着大面积的除旧布新，有时伴随着因时而变的接续图新。

【编辑：王戎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