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目新闻记者 舒隆焕
视频剪辑 轩逸瑶
找到当年拐卖自己的人贩子，河北27岁小伙牛雨航却难以追究对方责任，因为此事已过追诉时效。
1997年，陕西紫阳县吴某某等人把一名两个月大的男婴带到河北邯郸涉县，交由杨女士夫妇收养。吴某某等人索要了9000元抚养费，并留了一张写有男婴亲生父母姓名、居住地的字据作为证明。
二十多年后，男婴成长为帅小哥牛雨航，但他寻亲时发现字据上的亲生父母信息是捏造的。2021年，他找到了当年拐卖他的嫌疑人吴某某等人，并报了警，但警方未予立案，理由是此事已过追诉时效。
牛雨航不服，向紫阳县检察院申请了立案监督。今年3月24日，紫阳县检察院就此召开了听证会。近日，他收到紫阳县检察院反馈的听证会结果：按1979年《刑法》，此案已过追诉时效，公安机关不立案决定符合法律规定。
既没法向人贩子追责，也没有亲生父母的线索，牛雨航眼前一片迷茫。
小伙找到当年拐卖自己的人贩子
据极目新闻此前报道，1997年3月，陕西安康紫阳县吴某某等人称家里养不起孩子，把一名两个月大的男婴带到河北邯郸涉县，由当地的代课教师杨女士收养。当时，吴某某等人留了一张写有男婴亲生父母姓名、居住地的字据作为证明，并向杨女士夫妇索要了9000元抚养费。
这张字据上，吴某某自称为男婴舅舅，吴某某1（女）自称为男婴大姨，郭某某自称为男婴叔叔，证明人为王某某。上面还留了男婴的出生时间，其生父黄某某、生母吴某某2为陕西汉阴县人。
杨女士和丈夫为男婴取名牛雨航，对其视如己出。直到2017年父母将往事和盘托出，牛雨航才得知自己并非父母亲生。牛雨航成年后，养父母支持他去寻找亲生父母。
2020年10月，牛雨航在宝贝回家网登记了寻亲信息，并在河北邯郸警方的帮助下，采集了DNA信息。然而，经警方和寻亲志愿者核查，牛雨航意外得知当年字据上的亲生父母信息是捏造的。他的养父母也才意识到，当年的男婴或是拐卖而来。
2021年3月，在有关人员的帮助下，牛雨航找到了吴某某等人的联系方式。今年3月9日，牛雨航从河北邯郸来到陕西紫阳县、汉阴县寻找线索，欲与吴某某等人当面对质，对方却避而不见或含糊其辞。
因过追诉时效警方不立案
为让嫌疑人得到法律惩治，牛雨航报了警，紫阳警方以该案已过法定追诉时效为由，不予立案。牛雨航不服，向紫阳县检察院申请立案监督。
3月24日，紫阳检察院就申请立案监督举办听证会。检方表示吴某某等人涉嫌拐卖儿童的行为成立。对于牛雨航提请的刑事立案等诉求，检察院工作人员告诉他，检方将依法在三个月内反馈此事。
上述听证会结束后，吴某某曾对极目新闻记者表示，当年他们确实向牛雨航养父母要了9000元抚养费，但牛雨航从哪里来，他也不清楚。“当时我只负责抱男婴到涉县，分到了1000元，其余的事得问中间人郭某某。”郭某某则表示，男婴是他从小舅子许某某手中抱来的，但许某某十多年前已去世，对9000元收养费去向及其他情况不清楚。
6月5日，记者从牛雨航处获悉，紫阳县检察院已向他反馈了上述听证会的结果。
牛雨航提供的紫阳县检察院5月31日出具的《立案监督审查通知书》称，“你不服紫阳县公安局作出的不予立案决定(紫公[刑]不立字[2023]102号)，请求提起立案监督的申诉材料收悉。经本院审查，该案发案时间为1997年3月，按照刑法从旧兼从轻原则，应当适用1979年颁布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根据该法的相关规定，你反映本人被拐卖一案已过追诉时效，公安机关不立案决定符合法律规定。”
目前，牛雨航仍未找到关于亲生父母的最新线索。他表示，将继续向有关部门反映，坚持向吴某某等人追责。
拐卖时效计算各方仍有争论
河南泽瑾律师事务所付建律师表示，上述追诉时效，是指按照刑法的规定追究犯罪分子刑事责任的有效期限，对于犯罪行为已经超过刑法规定的追诉时效期限的，不再追究刑事责任。
根据《刑法》第87条规定，法定最高刑不满十年有期徒刑的，追诉时效是十年；法定最高刑为十年以上有期徒刑的，追诉时效是十五年；法定最高刑为无期徒刑、死刑的，追诉时效是二十年；如果经过二十年以后认为必须追诉的，须报请最高人民检察院核准。
付建律师解释，1979年《刑法》第141条只规定拐卖人口罪，最高刑为五年以上有期徒刑。1997年3月修订、10月正式实施的《刑法》，第240条修正为拐卖妇女、儿童罪，最高刑为死刑。牛雨航被拐卖事件发生在1997年3月，按照从旧兼从轻原则，此案适用1979年《刑法》。换言之，这时候人贩子的最高有期徒刑为五年以上，但不是无期徒刑、死刑。因此，根据1979年《刑法》规定，人贩子最高的追诉时效应当是十五年。
在上述听证会上，牛雨航曾提出，他2015年满18周岁后，才得知自己被拐卖，因此应当从18周岁以后开始计算追诉时效。他认为，自己被拐卖事件未过追诉时效。
对此付建表示，拐卖行为的犯罪行为终了后，到底是从拐卖之日起计算时效，还是一直处于持续状态，目前各方仍有争论。但实践中却倾向于认定拐卖行为是从儿童脱离监护之日起计算，也就是说拐卖行为不属于持续状态，应当从儿童被拐卖之日起计算追诉时效。
北京中闻（西安）律师事务所谭敏涛律师也表示，牛雨航认为应从其18周岁之后意识到被拐卖计算追诉时效，目前并无法律依据，“这也是拐卖妇女、儿童案件陷入追责困境的共性问题，嫌疑人无法被追责，受害人无法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