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爱家乡小水塘(严雪文)

文/严雪文

我的家乡位于湖北省赤壁市最大的田畈——十八里畈,那里田畴广袤,沟渠纵横,塘堰星罗棋布,是名副其实的鱼米之乡。

我家西边不远处,有一口水塘,它不足半亩,形似一个倒葫芦,上粗下细,南高北低,中间是一处浅滩,两头各有一个深水凼。虽然它其貌不扬,却在村子里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记得1980年代以前,我们全村没有一口水井,村里几十户人家的日常生活用用水全靠这口小水塘慷慨提供。为了方便大伙儿挑水,祖父特意与村里几位老人商议,在水塘上游的连接小路的口子处,用条石砌了上十级台阶,在台阶的边沿,用几根老枞树筒捆扎成一个活动长跳板,伸到塘中央,搭到两根木桩上。这样,无论是丰水期,还是枯水期,村民们都可以顺利地取水了。

  每当晨曦初露或夕阳西下,村里的男女老少挑着一担担木桶或洋铁皮桶来小水塘打水。只见他们迈着沉稳的步子,走下一级级台阶,小心翼翼地踏上跳板,轻轻放下水桶,将扁担斜放在身后,把扁担两头的钩子往胸前上下一扣,人站在两只水桶之间,弯下腰拿起前面那只,轻轻荡去水面的枯枝败叶,迅速打满两桶水,然后取下扁担,挑起水往回走。水塘里波光漾漾,小路上人影绰绰。此情此景,构成了一幅独特的风景画,永远定格在家乡人的记忆深处。

  我们村包括小水塘在内共有八口水塘,除去灌溉农田外,还兼作养鱼、洗衣、洗菜之用。夏天,村子周围的三口大水塘,更是全村男女消暑纳凉、游泳嬉戏的乐园。唯有我家屋后的这口小水塘,作为村民唯一的饮用水源,村里明文规定禁止养鱼和洗衣、游泳,以保持水质的洁净。许多年过去了,小水塘始终无怨无悔地奉献着一个个春夏秋冬。

“天有不测风云”,有一年冬天,邻村一个老头觊觎塘中的鱼儿已久,在一个夜晚,将一大瓶毒药倒入水塘中。次日清晨,村里第一个来挑水的人发现水汽氤氲的塘面上漂浮着一层死鱼,顿觉情况不妙,便大呼小叫,招来了全村人。

人们在惊愕、谩骂之余,一面派干部去报警,一面从家里取来捞子、鱼叉,站在水塘四周捕捞那些半死不活的大鱼小虾。那年我正读小学四年级,每天上下学经过水塘时,总能闻到一股死鱼的腥臭味。

大约过了一个月,一天下午放学后,我照例从水塘边经过,发现岸边浮起一只大甲鱼,我找来一根棍子去拨它,它慢吞吞地沉下去,不一会儿又浮出水面。我断定它是喝了药水中了毒,就偷偷回家拿来一把大火钳和一个水桶,把它夹了起来放入桶中。那一夜,我们全家美美地饱餐了一顿。那一年,小水塘第一次被抽了个底朝天。

自从农村实行大包干后,村里人种田普遍使用农药、化肥,四周农田的水肆无忌惮地流入水塘里,致使水塘受到污染,水质变坏,逐渐丧失了饮用功能。于是,各家各户陆续在自家的房前屋后打起了水井。小水塘像一位被打入冷宫的古代妃子,不再受到人们的宠爱。偶尔有一两个村姑来这里洗拖把、涮马桶,更有甚者,将猪圈的粪水直排到水塘中。此时,哺育乡亲们几十年的水塘早已失去了往日美丽的容颜,水质变黑,垃圾遍布,俨然成了一个藏污纳垢的大染缸。

前些年,家乡掀起了“万名干部挖万塘”活动,在驻村干部的帮扶下,家家户户接通了自来水,小水塘也迎来了生机。人们抽干了一塘污水,清除全部淤泥,截除了排污管,用片石砌驳岸,修洗衣码头,小水塘又恢复了一池清水。春天来了,水塘边,销声匿迹多年的喜鹊,开始在高大的白杨树上衔枝搭窝了,董鸡又开始在一排刺篷下“咚——咚——咚”卖力鸣叫了,苦恶鸟一家则在那棵歪脖子柳树下日夜不停地倾诉:“苦啊——苦啊——”他们的二重唱,喧闹了家乡的整个春天。

“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命运多舛的小水塘啊,你恰似一面明镜,折射出家乡几十年天翻地覆的变化;你又如一本影集,珍藏着家乡改革开放的点点滴滴。

作者简介

严雪文,网名“大雪无痕”,湖北省咸宁市作家协会会员,赤壁市精短文学学会副会长,小学语文高级教师,扎根乡村教育37年。

(编辑:曲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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