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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历腊月初三

本期微播报，青年作家王芾将同您分享第六届青春文学奖获奖小说《镜中人，镜中人》节选片段。

《镜中人，镜中人》

作者：王芾

王鲁还记得最后一次去找谢一勉的那个下午。不久之前，王鲁躺在自家的地板上，望着眼前的一小堆灰烬，怎么也想不起来谢一勉又一次跟自己讲述镜子计划时，他到底在担心什么了。王鲁从小就喜欢担心一些事情，他已经死去的爷爷在王鲁三岁时就告诉过他，我活不了多长时间了。自从王鲁知道自己的爷爷活不了多长时间之后，他就一直担心这个时间到底有多久，直到八岁那年爷爷去世之后，才把担心放下来，在爷爷的葬礼上也没掉下来一滴眼泪。在此之前，王鲁失去了睡眠整整两年，就因为王鲁的爹，现在好好镇的镇长王光告诉王鲁，迟到这件事情接二连三地让藩校长找自己让他感觉很丢人，而他比藩校长不知道要强上多少倍，王鲁就开始担心自己睡着。每天夜里星光陪伴着他追逐睡眠，王鲁在那两年里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十分巨大的梦，摸不透边缘又把自己笼在里头，感觉自己养了一整个动物园的动物，每天疲惫不堪又收获颇丰。那个时候王鲁最喜欢说的一句话是，我知道了。至于自己到底知道了什么，王鲁也说不明白，他那个时候觉得所有跟自己说话的人等的都是这句话，只要说出来自己知道了，自己就能专心养动物去了，后来事情的转折是因为王光。王光跟王鲁说的所有话都希望王鲁能够去做，比方说王光跟王鲁讲，把我的毛笔给我拿来一下，王鲁还是说，我知道了。王光说，我是你爹你知不知道，王鲁说，我知道了。王光很生气。但是那个时候王鲁的爷爷还没死，王光不能动手打王鲁，就冲着王鲁骂了一句，不肖子孙。王鲁那个时候总感觉自己脑袋里有热气往耳朵冒，蒸腾腾地把好多声音裹在里头，“不肖子孙”这四个字张张合合地刮动着自己的耳廓，王鲁立刻说了一句我知道了，就跑到床上，努力摊平自己的身体，望着天花板去养动物了。王鲁养动物这事儿没告诉过任何人，只有一次在王光向王鲁的爷爷抱怨时，王鲁听到他爷爷说，你看不透你的儿，这是小小年纪入了化境，与神灵汇合相聚，修炼的是内气，表外的事情污不到你的儿。造化非一时之功，怕你的儿，我的孙开窍要早于他人，圣人之像，这福有享得了的人，有受不得的主，我的儿，你可莫要成了那俗表，延误我孙。王光还在气头上，什么也不说，王鲁看着他爷爷说，我知道了。这句“我知道了”出口之后让王鲁有些害羞，也就是在那不久，王鲁的爷爷就去世了。王鲁自三岁时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之后，在王鲁整八年的小型人生里，一桩大事件就此落定，他顺便目睹了死亡，在那之后，动物园里的动物几乎在同一时刻相约消失，只剩下一只老麻雀在动物园的大门上站着，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

*本文摘编自《狂想一九九三:第六届“青春文学奖”中短篇小说获奖作品集》

特别支持：《青春》杂志社

今日主播：王芾（青年作家）

王芾，本名王磊，小说《镜中人，镜中人》获第六届“青春文学奖”最佳中短篇小说奖，小说《杀蛇》获首届收获APP无界双盲命题写作大赛评审奖，编剧作品《苹果有消息》获第五届NEW ERA青年电影节命题短片单元最佳编剧奖。

音频编辑：廖天琪

微信编辑：吕漪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