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目新闻记者 廖仕祺

摄影记者 王永胜

通讯员 付宏宇 蒋楚剑 李贤

12月19日，在武汉大学口腔医院光谷院区举行的援非60周年纪念分享会上，曾参与援助阿尔及利亚的武汉大学口腔医院李金荣教授像往常一样，和台下的年轻学子们分享自己当年的援非经历。分享过程中，她再次讲到了当年通过全鼻再造手术为12岁的非洲少女菲露兹“找回”鼻子的故事。

这段故事，李金荣曾在多个场合分享过，每次讲起，她总会不自觉地牵挂着故事里的主人公、万里之外的“非洲女儿”菲露兹，想知道她如今过得好不好。但她心里也很清楚，再次相见对于她们来说，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

然而这一次不同的是，故事的主人公菲露兹早已在台下，等候着这场与“中国妈妈”李金荣时隔38年后的重聚。

菲露兹的鼻子回来了，这简直是个奇迹

李金荣教授与菲露兹的“母女情谊”源于38年前的一场闻名非洲的全鼻再造手术。1984年11月27日，李金荣以专家的身份兼医疗队副书记和中国医疗队其他队员一起，来到阿尔及利亚马斯卡拉省医院。1985年3月的一天，菲露兹因肚子痛来到马斯卡拉省医院就医，在接诊的中国内科医生的推荐下，菲露兹来到了李金荣的诊室。李金荣至今还记得，当年12岁的菲露兹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却没有鼻子，她低着头坐在诊室里，不敢抬头看人，也不愿意说话。

李金荣详细询问后了解到，原来，10年前的一天，两岁的菲露兹在院子里玩耍，突然有一头莽撞的驴子跑来抢吃菲露兹手中的草，谁知竟一口把她的鼻子咬掉了。那以后，她不仅一直没有鼻子，右颊还留下一块疤痕。十年来，菲露兹成了远近闻名的“没有鼻子的姑娘”，她渐渐失去了欢笑，不愿和小朋友们玩耍，总是想躲开人们的目光，害怕别人看到她的脸。

望着眼前这个小姑娘痛苦的神情，李金荣暗自下定决心要为她解除痛苦，让她和其他孩子一样享受幸福的生活。接诊当天，李金荣便开始着手设计手术方案，她要确保手术成功，并尽量做到完美。她知道，这不仅仅是为菲露兹解除痛苦，使她能像其他女孩一样去尽情地追求美、享受美，这也是在代表祖国，用自己手中的手术刀，在中阿友谊纪念碑上镌刻铭文。

全鼻再造手术难度大、要求高，按照常规，应当在前额取皮瓣，这样做，虽然手术容易些，但在额头上会留下一个明显的疤痕。为了不损伤菲露兹的容貌，李金荣设计了一个新的手术方案，决定在左上臂切取组织修复鼻子，手术分四个阶段进行。李金荣还记得，当菲露兹第一次听说要给她重新安个鼻子的时候，她的神情里有些疑虑。第一次躺上手术台，菲露兹有些紧张和害怕，但当她看到手术台前李金荣和蔼的面容、慈祥的微笑及认真仔细的态度，好像是自己的妈妈在给自己做手术，她完全放心了，全力配合着。

第一次手术，李金荣在菲露兹左上臂内侧割开一块皮肤及皮下脂肪，精心地使之形成一条皮管。三周后，李金荣将皮管的上蒂端转移缝合至菲露兹的鼻根部，并用石膏绷带将左上肢与头部暂时固定。六周后，将皮管的下端从上臂切断，剖开皮管，进行修整，切除多余的脂肪，然后将其下端形成三叶状，按正常鼻子的大小和形状塑造成鼻端、鼻小柱、鼻孔、鼻翼和鼻梁。又过了三周，李金荣为菲露兹的鼻根蒂部进行了最后的修整。

经过两个多月的时间，一个端端正正的鼻子隆起在菲露兹红润的双颊之间。新鼻子形状漂亮，呼吸畅通，功能完全正常。手术成功了，菲露兹变了，她的性格变得活泼开朗，欢声笑语代替了满面愁容。她高兴地抱着李金荣直喊：“中国妈妈！谢谢你，中国妈妈！”她从一间病房跑到另一间病房，见着熟人就说：“现在我也有一个像你一样的鼻子了，是中国妈妈给我安的真鼻子！”边说还边抽动几下鼻子，表明通气良好。在她住院期间来病房参观手术的人络绎不绝。马斯卡拉省负责人称赞说，这简直是一个奇迹！

38年后的一声“妈妈”，让援非专家泪流满面

奇迹故事传遍马斯卡拉省及周边地区，各种颌面畸形和手脚残疾患者纷纷找到马斯卡拉省医院，来找李金荣看诊。就连阿尔及利亚首都阿尔及尔和澳兰等大城市，也常有许多人来到马斯卡拉省医院就诊。1986年10月，李金荣即将回国的消息传出后，患者更是源源不断地赶来。回国前两天，她还在紧张地为患者做手术。菲露兹带着葡萄、苹果和一些别的礼物来送行，她恋恋不舍地依偎在李金荣身旁，李金荣也紧紧牵着菲露兹的手不愿松开，两个多月的手术过程中，她与这位非洲少女早已结下了深厚的情谊，李金荣深知，这一分别便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回国后，李金荣回到武汉大学口腔医院口腔颌面外科继续临床工作，工作空隙，她总会想起远在万里之外的“非洲女儿”菲露兹。每每这时，她总会翻出手术成功后和菲露兹在医院留下的合影，但一想到两人相隔万里的距离，她只能把思念深深藏在了心底。“虽然菲露兹说过要来中国看望我，但我知道这件事没那么容易，我们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再见面了。”19日分享会现场，89岁的李金荣教授再次讲到菲露兹的故事，话语间满是对“非洲女儿”菲露兹的思念。

“您觉得你们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但您还是希望能再听到她叫您一声中国妈妈，对吗？”主持人问道。“那我可太希望了！”李金荣教授毫不思索地回答道。“那您看看那儿，您想念的‘女儿’菲露兹今天也来到了现场。”在主持人的指引下，李金荣教授慢慢地转过头，“妈妈！”人群中的菲露兹再次喊出了那个亲切的称呼，李金荣教授不敢置信地望向台下，当她在人群中看到菲露兹熟悉的身影时，脸上瞬间绽放出了灿烂的笑容。

在主持人的搀扶下，李金荣教授站起身来，与飞奔上台的菲露兹紧紧相拥在一起，“妈妈！”“孩子啊，妈妈终于见到你了！”相拥的那一刻，滚烫的热泪从两人的眼眶奔涌而出，台下的观众也忍不住红了眼眶。“这么多年，你过得好不好？结婚了吗？有孩子了吗？你的一切情况我都想知道！”再次坐定后，李金荣像每一个普通妈妈一样，开始关心起菲露兹的近况。

会面中，菲露兹为李金荣教授送上了精心准备的礼物。38年前，手术成功后的菲露兹与李金荣教授在医院拍下了一张珍贵的合影，菲露兹至今还保存着这张照片，这次来到中国，她将这张照片印在了马克杯上，希望“中国妈妈”能永久珍藏。李金荣教授为菲露兹戴上了绣着中国刺绣、象征祝福和吉祥的红围巾，希望她未来的生活红红火火。随后，菲露兹和李金荣教授留下了一张新合影。合影时，菲露兹突然扭头，在李金荣右脸颊亲了一口。

“中国非常漂亮，非常感谢中国医生。”首次来到中国的菲露兹说，这次她想多停留几日，陪李金荣吃吃饭，散散步，聊聊往事，也顺便游览一下武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