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窗看雪

◎孙爱勋

　　父亲在雪天里是不下地的。他坐在暖乎乎的炕头上，守一壶茶，品茶看雪。茶是普洱茶，浑厚、浓醇、酽红，热气腾腾，有梦似的诗境。

　　父亲端起杯子，喝一口浓酽的茶，入口微苦，苦过回甘，茶之蕴，禅之深，依稀有生活的影子。然后，抬头，看窗外落雪，一朵，两朵，三朵……雪越下越大，越来越密，飘飘洒洒，漫天飞舞。不一会儿，院子里一片耀眼的白，风韵弥漫，似乎有淡淡的清香。

　　鸡躲在草棚里，安静地站着，偶尔，散漫地伸长脖子，象征性地啄几下。几朵雪花飘进来，有了星星点点的水意。一只鸡把头埋在翅膀里，作假寐状。

　　麻雀没有了食物，在屋檐下鸣叫，声音清脆，水气淋漓。等会儿雪停了，扫了院子，女儿会撒些米粒或饭渣给它们吃。女儿喜欢看它们吃食的样子，蹦蹦跳跳，伸着脑袋一点点啄食。

　　窗前的石榴树上落满了雪，枝枝桠桠，纵横交错，浓淡相宜，犹如一场轰轰烈烈的花事。

　　有时，寒风吹着雪花扑上窗来，近了，却又温情脉脉，轻吻一下窗子，柔柔地落下，像柳絮一样撩人。

　　冬天枯燥，万物皆枯，气候干燥，一场雪，飒然而至，润山川，润草木，润庄稼……把天地间万物滋润得肌肤粉嫩，只等春风过来，把它们引领到绿色云影里，在明媚阳光下，欢快地跳跃、舞蹈、歌吟。

　　翻阅《枕草子》，清少纳言说高雅的东西：刨冰放进甘葛，盛在新的金碗里；水晶的数珠；藤花；梅花上积满了落雪……如果院子里有三五株梅，在雪地里含苞欲放，或已舒展开曼妙的身姿，小院就有了诗情画意，有了赏心悦目的景致，窗更像一只眼睛，默默注视着满院子的美好。

　　杜甫诗曰：“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这样的美丽风光，需将房子建在村外，或者旷野上，看远处风景时，一览无余。如果房子周边有树木房舍，推窗望去，是看不到西岭上的积雪的。譬如我们的民居，临窗看到的是整个天井及天井里的风景。

　　雪花还在飘飘洒洒飞舞着，轻盈、曼妙。

　　大门“吱扭”一声响，邻居二伯踏门进来，头上身上落满了雪花，薄薄一层，莹莹然闪着亮光。

　　进屋，一身寒气，赶紧递上一杯普洱茶，茶色很浓，有点烫，二伯吸溜吸溜喝过，身上有了洋洋暖意，放下杯子，说：“好茶！”

　　两人坐窗前看雪。窗外的雪不停地下着，纷纷扬扬。谈过家事，又谈农事，最后不无感慨地说：“一场好雪，瑞雪兆丰年啊！”

来源：潍坊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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