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平遥,作别平遥,印象平遥,又见平遥。
——题记
这时节的古城,花儿该开了吧?
古城,城门,城楼,护城河,大街,小巷,牌坊。上一世你怎样站在那里,这一世你依旧怎样站在那里。穿过重重迷雾缭绕的岁月,你依旧在一方黄土地上守望着远方,孤傲又卑微,坚定又惆怅。远方,那是什么?是满目硝烟、千万炮火兵临城下?是驼铃悠扬、一队远归的镖师疲惫的脸庞?是铜锣唢呐、新嫁娘挑开轿帘,回首凄然的目光?还是大风暮起,越过重重莽野,又回到久违的故乡?
你好像不曾改变,岁月不过是在你身上留下些许的印记,如同一个人的老去般理所当然。城墙变得斑驳,青石裂开了缝隙,缝隙中长起了青绿的野草。城门上的铜钉在风雨中失了光泽,锈蚀着,一点点,变得糙粝。当初不知为谁而立的牌坊,早已不复那般庄严鲜红,它已经很好地融入它的背景,融入沧桑的古城,融入这风尘仆仆的岁月。可是你依然还在那里,无数的战火与悲欢离合后,你依然还在那里。
可是你好像又变了。我前世的记忆告诉我,一定是哪里出了什么差错,这里有我前世的乡愁,错不了,一定错不了。前世我也许是这城里一户不贫不富的人家的女儿,家里也许开家绸缎庄,也许开家麻油店。我记得躲在绣帘之后偷偷地看街上,清早伙计们操着乡音对账,傍晚有推着糕饼点心一路吆喝的。我记得正月十五的夜里,家家挂起红彤彤的灯笼,街上有杂耍的,有盲人替人算命的,有进庙里烧香的,好不热闹。我记得邻街钱庄少掌柜的,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伙子,与人高谈阔论,好不意气风发。我记得爹爹出城办事带了副翡翠镯子回来,戴在腕上叮咚地响呢。我记得县衙老爷坐着抬轿进城上任,从街上过时好生威严。我记得镖局的老少爷们儿临行前在南广场上饯行,赤着膀子大口喝酒,喝完就把碗往地上一摔,碎成花儿的瓷儿怪好看,乡亲们却是泪眼汪汪。——可如今呢?如今我是一个匆匆忙忙的游客,站在街心看着一家家雷同的店铺、街上接踵的人群,茫然而不知所措。店主都长着工于算计的眼睛,他们一定不是古城人,古城姑娘如花的笑脸呢?铺子里伙计们抑扬的话腔儿呢?——不知去哪儿了,都不知去哪儿了。
只有避开物欲横流的喧嚣,拐进一条小巷里。小巷里听不到外面的喧闹,只有狗吠,在一户人家的小院儿里。小巷曲折,这里依稀可以看得到往日的影子。青灰的屋瓦上满是风尘,院门外的石阶又陡又窄,阶上有被磨出的印子,泛着黑油油的光。门旁蹲着的两只石狮子,面部已经模糊,让人不禁暗想它们当年威严的模样。这里富贵人家的高墙深院旁便紧挨着贫寒人家破败的荆矮门,可是却也十分和谐融洽,看上去像很好的邻居。
晚上到一条偏僻的街道上的小店里吃饭。店家女主人衣着朴素,一口沉稳而又亲切的乡音,一问才知是古城人。一会儿一个小男孩跑出,安静地帮着收拾碗筷,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睛与生得端正的五官,怎样看都惹人怜爱。
古城变了,还是不曾改变?
它静默伫立,怀着满腹的历史与岁月苍凉。它曲曲折折的小巷依旧静谧,这里有无数的故事,好像随便推开一扇门,便是一个古老家族的百年沧桑。
寄托我前世乡愁的古城啊,你变如不曾改变。你忍受着世俗的人们强加于你的一切商机与喧嚣,你只好长长地吁一口气,守望着远方。
而我只愿回到前世,再听一听那些未完的故事,再看一眼我前世的故乡。
古城,古城。
作者:张佳雨
(作者系山西省长治市太行中学学生)
来源:语文报高中阅读微信公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