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8日，2023海峡两岸中华传统文化与现代化研讨会在天津召开。

说起追星，中华语文教育促进协会秘书长段心仪一点也不陌生。20世纪60年代，大陆电影《梁山伯与祝英台》在台湾正“夯”，当时的她还在读小学五年级。“主演凌波到台北时，同学们一下课就冲到台北官邸，就为看她一眼。”几十年后，琼瑶电视剧火遍大江南北，金庸、古龙的读者遍布华语区，《甄嬛传》在海外热播……

以前，传播载体是纸书，后来是一段电波、一块荧幕，现在是一根细细的网线。在漫长的岁月里，大众喜闻乐见的通俗文化由简趋繁、推陈出新，浸润在两岸中国人的生产劳动、衣食住行、言语文句、喜怒哀乐中。

“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两岸人民的共同财富，在现代化进程中，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这是两岸文化界共同的使命。”11月8日，在2023海峡两岸中华传统文化与现代化研讨会上，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民进中央主席、叶圣陶研究会会长蔡达峰说。研讨会上，来自海峡两岸的专家、学者就传承与创新中华通俗文化展开了交流、探讨。

移民为始，开枝散叶

清康熙三十三年（1694年），树德和尚在台湾云林县北港建立一个小祠，供奉从福建省湄洲岛恭请的妈祖像，这是北港朝天宫的始建。以北港朝天宫为切入口，从建筑与妈祖出发，可以领略到大陆文化入台的过程，窥探大陆通俗文化如何在台湾落地，又如何在中华文化的根脉上开枝散叶。

台湾是典型的移民社会，其主体源于闽粤地区，清代是福建省等沿海民众迁移台湾的高峰期。在迁徙过程中，传统闽地建筑营造思想和技艺也移植到了台湾。

“北港朝天宫屋顶呈弧线曲线，向两端起翘成燕尾脊，屋顶上有泥塑浮雕装饰，与闽南红砖古厝同风。”天津大学建筑学院教授、建筑文化传承信息技术文化和旅游部重点实验室主任张玉坤介绍，目前，闽台两地仍保留相似的建屋礼俗，包括择地、动土、上梁、乔迁等一系列仪式。“随时代变化，这些礼俗在闽地多有简化，但在台湾基本被完整地保留了下来。”

张玉坤建议，对于民居建筑等物质文化，要在尊重既有现状的前提下，及时有效地展开定期修缮维护和保护利用。针对保护完好的民居，可以通过集中成片、综合整治，维持闽台建筑风格风貌，提升台湾居民和游客的归属感与认同感。

台北实践大学企业管理学系助理教授、台湾澎湖文化计划审查委员郑纶则认为，在保留建筑风貌之外，还需要凝聚当地文化认同。

“文化存在大宗与小宗并存的多元文化现象。一旦主流文化不再受到重视，地方社会将因文化疏离而松散。因此地方要从大宗文化中获取地方共识，以产生充满力量的文化认同。”对此郑纶建议，经营地方品牌，凝聚地方共识的文化认同，诚实面对地方文化与历史，经营共感的历史叙事，拒绝烟花式的发展模式。

除了民居建筑风格，闽地最具特色的民间宗教信仰妈祖文化也随移民来到台湾，并形成了两岸妈祖信仰谱系结构。据报道，台湾自大陆分香的妈祖宫庙已超过2000座，拥有妈祖信众多达1600万人，占台湾总人口的三分之二。

天津大学台湾研究所所长、人文艺术学院副教授何慧俐介绍了两岸妈祖信仰的谱系结构：大陆移民将妈祖文化传入台湾并广泛传播后，形成了“福建祖庙-台湾开基庙-台湾分灵庙”的结构；妈祖文化在台湾生根发芽后，又形成了“福建祖庙-台湾分灵庙-大陆再度分灵庙”的谱系格局。

2017年，湄洲妈祖巡游台湾活动期间，接驾的不少妈祖宫庙门联都有“溯湄洲”“肇湄洲”的字样，斑驳的墨迹无声地述说着台湾妈祖与湄洲妈祖千丝万缕的渊源和对“祖”的认同。“妈祖文化在台湾的普遍盛行，彰显着百姓对于原乡土地如同母亲般的依赖信任，以及心中对于两岸和平的渴望与追求。推展妈祖文化将有利于构建两岸文化共同体，持续以妈祖文化进行交流将有助于两岸关系发展。”何慧俐说。

互融共生，各具特色

用字、遣词、谋篇、布局、取材，以通俗文学为典型，两岸通俗文化互融共生，汲取中华传统文化的养料，求新求变，攀缘生长。

“当时台湾最火的演员是歌仔戏演员杨丽花，她戏里演的故事都是‘忠孝节义’。”段心仪回忆道，“中国通俗文学是每一个台湾孩子幼时成长的养分，透过故事耳濡目染，树立了人格典范。”

段心仪认为，1949年后台湾文坛有三个路径：传承古典，接轨国际，关怀本土。1987年前台湾的通俗文化很多是经典的大陆故事。两岸交流之初，台湾文化相对多元，文学、影视事业上，港台具备一定的优势。后来两岸互动密切，盗墓小说、穿越网文、大陆电视剧在台湾风行，许多大陆用语，如“猫腻”“高档”等，已成为台湾居民的日常用语。“可以看到，两岸通俗文化日渐水乳交融。”段心仪说。

“大陆早期网络文学与港台通俗文学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江苏省网络作家协会副主席卢菁也是一位人气网络作家，她具体讲述了大陆网络文学的发展变迁。“网文中的东方玄幻小说正是在金庸、古龙武侠小说的基础上诞生的新类型小说，言情类网文也吸收了琼瑶、亦舒为代表的台湾言情故事为主要核心的创作方法，原有的通俗小说读者逐渐参与网文创作与分享中。”

大陆网络文学虽脱胎于通俗文学，随后又散开枝蔓，契合大众文化变迁不断创新。卢菁以言情小说为例补充道：“以言情为标签的网文已经没有早期通俗言情小说的影子，男女主角的爱情线被稀释冲淡，‘大女主’形象不断强化。这展示了性别文化的变动，也展现出网络文学的新变化。”

“通俗文化需要兼顾博雅，立足中华文化底蕴，才能讲好中国人的故事，才有面向世界的底气，这需要两岸的共同努力。”段心仪说。

关于文化融合发展，南开大学台湾政治研究中心主任黄清贤认为，要善用儒家的“仁”与“礼”思想，实现同胞心灵契合，增进和平统一认同。“两岸同胞同祖同根、血脉相连、文化相通，两岸融合发展具有必然性、必要性，要共同传承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推动其实现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

突围创新，携手探索

论坛中，专家学者还讨论了广播、皮影戏这类更加需要“突围”的通俗文化形式。

皮影戏的突围，需要从“保护对象”到“活起来”，如何跨越这道藩篱，中国传媒大学艺术研究院教授王杰文分享了他的观点。

“大陆与台湾的皮影戏发展历程相似，都经历了从兴盛到挫伤再到政府保护的过程。”王杰文介绍，两岸皮影艺术家们都努力迎合时代的要求，做出了许多创造性的改革，比如：在技术层面上，采用更先进的技术手段，改革灯光布景；在内容层面上，创作出反映时代需求的剧本；在组织层面上，皮影艺术人被组织起来，经常进行观摩、汇演与比赛活动……

“只有真正理解中国皮影戏与消费市场之间的矛盾，才可能找到解决之道。中国皮影戏既要保存其物质的层面，更要进行创新工作。两岸皮影戏可以取长补短，相互扶持。”王杰文认为这是让皮影戏真正“活起来”的方法。

如果说皮影戏面临的是如何“活起来”的问题，那么广播剧面临的课题则是“火起来”。

关键评论网媒体集团节目部制作人施子涵是台湾广播剧制作团队中年轻的传承者与实践者。她始终认为广播剧的价值不可取代，“广播剧核心魅力在于激发听者的想象力，使其经历前所未有的亲密体验。”

施子涵介绍，在视觉文化大行其道的当下，为了争取消费者，广播剧形式不断创新，例如大陆广播剧利用大IP参与构建网络社区，《魔道祖师》有声书的走红就是其中最成功的案例。“在台湾也有该剧的粉丝，不过仍旧比较小众。”

“台湾广播剧面临起步晚、市场规模小的困境。不论如何创新，仍旧难以掩饰广播剧人才流失、人才老化的危机。”在此情况下，施子涵介绍，她所在的广播剧团队转向服务视障者，着力满足他们对有声小说的需求。（薛蒙蒙）

观点撷英

中国传媒大学艺术研究院教授 王杰文：中国皮影戏需要多元保护

传统皮影戏擅长表演中国传统故事——帝王将相、才子佳人、妖魔鬼怪等——而这些故事的表演形成了固定的剧本语言模式与情节程式，这些模式性的习惯是极不容易被打破的。

“穷则思变”，只有直面现实的挑战，中国皮影戏才有出路；只有真正理解中国皮影戏与消费市场之间的矛盾，才可能找到解决之道。中国皮影戏需要多元的保护、传承与发展路径，既要保存其物质的层面，更要保存其非物质的层面，其中最具有挑战性的任务，则是皮影戏的创新工作。

天津大学建筑学院教授 张玉坤：闽台居住文化是两岸共同文化记忆

闽台居住文化凝结了两岸人民共同的智慧，是中华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它以鲜明的地域特征表达了两地共同的价值观念和人文习俗，成为两岸民众共同的文化记忆。

通过研究闽台居住文化的历史渊源与共同特征，可以更加清楚地看到闽台两地间不可分割的血脉关系。同时，也应关注到民居建筑、宗教信仰和祭祖活动等一系列文化产物作为两岸情感联系的纽带，亟须得到有效保护、传承和发扬。

中华语文教育促进协会秘书长 段心仪：两岸通俗文学在传承下创新

两岸通俗文学75年来发展路径虽然不同，但核心理念仍不脱传统文化本质，力求创新的目标也一致。近年来，通俗文学早已随着网络的频密接触成为两岸人民的日常。用字、遣词、谋篇、布局、取材，进一步探究两岸文本剧本故事内容，更可以看见两岸都在进行各种传承下的创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