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物年代：战国

出土地址：甘肃省泾川县

从古至今，“酒”一直在社会生活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这件出土于甘肃省泾川县的翼兽形提梁铜盉，看起来像一只提梁水壶，实则是一酒器。

能在众多千变万化的铜盉中脱颖而出，它的特别之处在哪里呢？又见证了怎样的历史故事呢？

01

翼兽形提梁铜盉高30.2厘米，纵20.8厘米，横22.5厘米。

盉体被设计为一四足怪兽。兽首微昂，张嘴为流，略翘的短尾为鋬，器腹深圆，粗短而趾爪向前的四腿，即为盉的四足。

提梁呈龙形，盖中心亦饰一小翼兽为钮，与器身用一小环连接。

器腹两侧各浮雕一飞龙，龙体遍饰鳞纹。龙做回首状，各有五条扬起的羽翼。两只飞龙恰构成兽的双翼。

何为盉（hé）？

中国古代青铜器中，和酒有关的器皿，角、斝、盉、觥……无论从品种还是数量上来说，占比都很大。

许慎《说文解字》中说：“盉，调味也。盉最早是青铜礼器的一种，主要功用是做温酒器。”

王国维《说盉》：“盉乃和水于酒之器，所以节酒之厚薄者也。”

意思是说，古人饮酒前，讲究按一定的比例加水于酒中，用以温或调和酒水的浓淡。盉，一般为圆体，深腹，有盖，前有流，后有鋬，三足或四足。其器型多为圆口，腹部较大，有流，有鋬或提梁以便于倾注。通俗点讲，盉，很像我们现在盛白酒的酒壶或醒红酒的醒酒器。

盉始见于夏代，盛行于商周，流行于春秋战国时期。

盉的样子千变万化，但都有管状的流和把手，新石器时代晚期在黄河流域就已经产生陶盉，至二里头时代晚期（公元前16世纪）出现了最早的铜盉。

泾川出土的这只翼兽形铜盉，盉首为兽，张开的兽口为流，有学者认为其首是“白虎”之首；盉盖上的造型为鸟（或是翼兽），即为南之朱雀；兽身上的翼却又是龙的造型，提梁也是龙的造型，对应了东之青龙。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中国“四灵”在这只铜盉竟占其三，其造型可谓繁复华美。

自商周以来，饰有中国文化色彩的神兽、龙、鸟造型的铜盉并不罕见，而此盉最大的特色便是兽形却又有翼。

这可不是一般的兽，而是长了翅膀的神兽。

02

翼兽形提梁铜盉器腹两侧各浮雕一只作回首状的飞龙，龙身遍体鳞纹，并各有5条平行扬起的羽翼。这两只飞龙，恰构成盉体兽的双翅。

设计者可谓匠心独具：以飞龙形象作兽翼，不仅有奇特的视觉效果，而且能引发人们的联想，形成兽中有兽，翼中含翼，以翼饰兽，以兽作翼的形象。

这种以翼兽形象作造型的铜盉在目前所知的春秋前的青铜容器中，可谓绝无仅有。

与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等传统的中国艺术造型不同，翼兽乃“舶来品”，是出自于西方的艺术造型。

学界普遍认为，翼兽造型的原型为希腊神话中的神兽格里芬(griffin)，是一种鹰头狮身有翅的怪兽（狮鹫），亦作"Griffon"或"Gryphon"。相传传说此神兽可口喷烈焰毒水，相当凶猛。雄鹰是飞禽之王，狮子是万兽之王，格里芬即是王中之王。

这只神兽不只出现在希腊神话中，在其他的古代文化也有与它们有关的记载或艺术创作，尤其是在中亚地区，其形象常成为宫廷里的雕塑和标志之一。古埃兰人(Elam)在他们的建筑中也很广泛地使用了此标志。在建筑图案里，它通常以一只长着四只脚、一对翅膀、拥有豹子头或者鹰头的神兽形象出现。

可以确定的是，这种翼兽形制并非中国传统青铜器的母题，但它更不是凭空想象出来的，实则是受到外来文化影响的产物。

那么，这只神兽又是什么时候传到中国的呢？

早在公元前三千纪，神兽格里芬这一艺术主题就已经出现于两河流域，并向世界各地广泛传播。有学者认为格里芬最早是在春秋中晚期就已经传入中国，与中华文化结合逐渐发展为中国艺术的重要主题。

伴随着东西方文化的交流互通、草原民族的游牧迁徙，格里芬也作为一种神圣的代表形象，由欧亚大陆一路向东，来到中国。这使得我们现在从许多出土的金器、青铜器上，都能看到格里芬的形象。

带有翅膀的神兽，用以辟邪，人们便会想当然地以为它们都是独具中国特色的艺术形象，殊不知这些神兽却是正儿八经的“中西结合的混血儿”。

03

众所周知，“丝绸之路”全面开通是在西汉张骞出使西域之后。其实，早在张骞出使西域之前，中西文化交流既已存在。

这只翼兽形提梁铜盉是1962年在甘肃省泾川县金明乡出土。

春秋战国时期，生活在西北地区的秦人、戎人及匈奴、月氏等北方草原游牧民族承担着与更远西方交通贸易交流的中介。此时，泾渭流域乃秦国腹地。秦人崛起于甘肃东部，其活动中心一直处于华夏文明与西北戎狄文化的结合地带，又居东、西方文化的桥梁、纽带位置。秦人在其艰难曲折发展历程中，形成了善于吸收异域文化的气质。据考古发现，许多秦器的确兼具中原与外来文化的元素。

古老东方的龙与传说中西方的神兽格里芬在春秋战国时期产生交集，这两种文明的碰撞，呈现在一只小小的青铜酒器上，完美体现了两千多年前我们祖先的创意与智慧，以及比“丝绸之路”更为久远的东西方文明的交流碰撞。

这只翼兽形提梁铜盉虽然早已铜锈斑驳，却仍难掩其精臻华美，不愧是“丝绸之路”开通之前东西方交流的重要物证。

文丨奔流新闻记者 荆雯